马车停在集市,晏清走到卖大饼的摊子,拿起一个饼去敲另一个,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饼的厚度,干硬程度。
毕竟事关吃食,落九举手:“你若是想买干粮,那边的馒头也不错,或者那还有烧饼。”
摊主:“姑娘,这你就不懂了,我这饼是纯小麦制成,可以啃也可以煮,比他们的方便。”
晏清:“拿三块,扔这里。”
张开布块,老板准确地把三张饼丢到里面,一折一叠,饼就被包的妥妥当当。
落九伸出去的手默默收回,翘首观望,还没见到饼的不同之处,就被冰冷的链子扯着走。
“喂!毕竟是南音的身体,你不能轻一点吗?”
埋怨的跟着晏清。
“你们说,是那姑娘拴着男人,还是男人拴着姑娘?”
“一前一后还不清楚吗?那姑娘长得真美,前面那个,怜香惜玉都不懂。”
快步追上去,落九挽住晏清的手,破罐子破摔:“这还没出发,你要是给我弄点伤出来,南音又要多等上十天半月,不划算。”
晏清:“我们有十日的车程。”
合计下来,他们要离开近一个月,掐指一算,离燕最远的是赵,路程也不过半月。
这么多的时间,都够他们在荒地溜达一圈。
荒地?
“你不会要入漠河吧?”
“那里沙土飞扬处处危险,万一出个好歹,你燕国还要不要?”
落九停下,她才不想就这样跟着他白白送了性命。
“此事由不得你?”
晏清回头抓起她的手腕,强制拉着她走。
“你干嘛!我不走!”
有死亡之地著称的漠河,旁人听了都要绕着走,他倒是趋之若鹜,全然不管她的死活。
一口咬上晏清的手腕,他吃痛的放开,抬手捏住落九脸颊,发狠:“你若是想,我不介意把你嘴堵上。”
落九气的牙痒痒,愤恨的瞪着他,晏清视而不见,甩了甩被咬的手。
晏清大声道:“走!”
“知道了!我又没聋!”
落九长叹,这辈子跟他过不去了是吧?
从燕到荒地的路线中,需要从商国通过,只能看到那里有没有机会逃走。
在晏清与车夫轮流换岗,落九五天没睡安稳后,原本的十天车程,被缩短到五天。
下了车,落九人都站不稳,身体还是颠簸的状态,时不时就觉得身体一轻一重。
忍着胃部的恶心,落九靠在马车旁边,虚弱道:“你不是去找南音的,你是让我来陪葬的。”
粮食难吃就算了,他驾车时,落九还要在旁边伴着,地方还没到,她就被折腾死了。
“到了边城,就能休息一天。”
看着远方的丝绸城,落九强颜欢笑:“边城?......我希望你说的是这个边城,而不是荒地与商国的边城。”
晏清扯了扯链条,“走。”落九被迫离开马车。
至少脚能沾地了,可喜可贺,夹缝中挤出分毫的喜悦,其实有没有都一样。
行人来来往往,落九突然就精神了,这可是好机会。
捂着肚子:“你那饼坏了,我闹肚子。”
说完落九虚虚的躬身,面色苍白。
快拿钥匙,快拿钥匙。
落九内心默默祈祷,解开这条链子她马上就跑!
晏清随便拦下路人问:“这附近,哪里有宫厕?”
路人笑呵呵:“宫厕?这里没有,不过这附近最豪华的茅房在沙阁,虽比不上宫厕,但也好应个急。”
晏清:“在哪?”
路人指着比常屋高出几倍的阁楼,不知离他们有多远。
“多谢。”随便拿出一块宝石,送给路人,落九无奈:“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这么远,是要憋死她吗?
路人握着手中宝石,感受到这是真的,速度回头,朝着两人背影叫道:“喂!别去!”
他只是开个玩笑,谁不知道沙阁有个护着茅房的母老虎。
两人已经走远……。
落九:“商量商量,下次问,不要说宫厕,这不是燕王宫,有个茅厕就行。”
晏清:“哦。”
敷衍,敷衍到极致!
“紫晏,慢点。”
晏清身体一震,停下脚步,迷茫的望着她,落九戏谑的样子让他很快反应过来。
板着脸,警告:“别用她的语气叫我。”
“紫晏!紫晏……你不是说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她讨不到好,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
“怎么说我们也算共患难过,虽没有情,友谊多少能沾点,你就忍心带着我去送死?”
晏清:“若生,我会护南音一辈子;若死,黄沙埋骨,至少,我的身边有她。”
说的深情,言简意赅不论死她的死活。
落九:“……要不……再考虑考虑,我不想死。”
“紫晏哥哥~人家不想死!”
追上去,落九已经不顾及脸面,反正丢脸的是南音和他。
“紫晏哥哥!你等等我。”
周围人数颇多,落九刚想展示一下演技,就被一把扯了过去。
晏清沉声:“夫人是想继续赶路?”
原本被落九叫声吸引过来的人,继续各种忙碌,别人家事,总不好横插一脚。
“紫晏哥哥叫我夫人,南音姐姐知道,会生气的吧?”
落九声音故意放大,路人听了纷纷转过身。
见人多,落九想挣开晏清的束缚,在地上撒泼打滚,她就不信,自己逃不出去。
意图过于明显,晏清发力,落九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抗在肩上。
“哎!哎!救我!”
离人群越来越远,她的希望再一次破灭。
“是不是给你太多机会,让你搞不清状况?”
被放下,落九嘟囔:“现在的状况就是你想让我死,难不成还需要我配合你?”
坐在地上,落九知道,现在不挣扎,往后就再没机会。
“反正我不管!你不能剥夺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再逼我……我就一头撞在这墙上,给南音头上留个伤,到时候,就是你没护好她的身体!”
晏清瞥了眼链条,有链条在,任她也碰不到那面墙。
晏清扯了扯链子,落九的手被链条拉在半空,摇摇晃晃,就像在嘲讽她,无法逃脱。
砰!面前的墙凭空多了个大洞,细小的碎石伴着灰尘朝两人袭来。
晏清手快,把落九抱起来,转移到旁边。
“你个死酒鬼!敢在我沙阁赊账。”
灰尘散尽,废墟中浮现艳红,沙轻红拂了拂空气中的灰,面色难看。
“书贤,你毁了我的茅房,它够酒鬼喝一辈子。”
拍了拍白衣,发现上面的污渍去不掉。
“我衣服脏了。”
束发的红带飘动,沙轻红无奈:“我给你做一件新的,你先把茅房修好,还有,把那死鬼抬出去,看了心烦。”
沙轻红无意间看到晏清眼睛顿时一亮。
“呦!这后面还有位俊朗的小哥,没受伤吧?”
书贤从废墟中抓起两条腿,看到晏清后,瞬间放下,把沙轻红拽回去。
落九低声:“她大概是看上你了。”
晏清拉着她转身,落九抓着链子不让走。
“你干嘛?”拉开书贤的手,沙轻红:“我去看看,万一伤着人家,要道歉赔偿的。”
书贤:“他身边有人。”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看上他了。”
嘴上那么说,脸上却开兴的要死,相处那么久,也没见她这么对自己笑过。
“小哥,先别走!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一步,两步……。
落九盯着地上的石头,“差不多。”
沙轻红踩在石头上,朝晏清扑过来,落九幸灾乐祸,红颜祸水,该!
人还没扑到晏清怀中,书贤一把将人扶稳,处心积虑的机会,就这样错过。
沙轻红笑道:“书贤,谢谢你哦!”
脸上挂着笑意,面对晏清:“小哥哥,没吓到你吧?”
书贤:“他会武功,没你想象的弱。”
沙轻红:“书贤!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做?”
落九:“对啊,她让你去处理那酒鬼,还有,茅厕修一下。”
晏清突然握起落九的手,冷淡:“我们无事,告辞。”
“哎,小哥哥别慌。”
“就是!慌什么?怕遇到美人把持不住吗?”
沙轻红疑惑的看着她,落九挤眉弄眼“快上,我不认识他。”
可惜,她好像没有读懂落九。
“两位是外地来的吧?要去哪?这片地,没有我沙阁不知道的地方。”
落九积极回答:“我们去荒地,正缺唔……。”
晏清把她嘴巴捂住,可消息还是入了两人耳中。
沙轻红:“这年头,还有去荒地的人。”
“你们是去找被流放的亲人,还是内陆活不下去,要去荒地找生机?”
“寻亲。”
沙轻红思考:“寻亲的一般有三种哦,第一:被罚入荒地做苦工,这种一般有昭就能回来,第二:是全家被流放,永世不能回来,第三:是被内陆通缉,躲到荒地的,小哥哥是哪一种呢?”
晏清:“算……第二种。”
“唉!这第二种,......有点难找。”
沙轻红叹息:“小哥哥有所不知,三个月前,荒地出现叛乱,各国监管被那些犯人折磨致死,惨不忍睹,犯人也逃到了荒地深处,不知所踪。”
晏清困惑,荒地出事,为何他没收到消息?
“这消息传得慢,我们商国第一个知道,你们这时候来,怕是没收到荒地联合叛逃的事。”
“你们若是想找,恐怕要到荒地深处,那里的水土,很少有人能习惯。”
晏清拿出一袋宝石,丢给沙轻红,她掂量两下,便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
嫣然一笑:“小哥哥出手阔气,有什么事,我沙阁必当尽力。”
随意一抛,钱袋稳稳落在书贤手中,沙轻红的眼睛始终没有移开。
落九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替南音不值,说什么爱不爱,还不是在这儿跟别的女人聊得欢。
“找个向导,带我们进荒地,要平安走过漠河的人。”
沙轻红浅笑:“小哥哥可是找对人了,我便是这方圆里,唯一一个走过漠河的女人。”
书贤轻轻拉着她的衣角,好像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沙轻红想做的事,谁又能拦着。
领他们到马厩,骆驼正吃着干草,牵出一匹,把缰绳递给晏清,沙轻红瞄了眼落九。
“小哥哥,不把这铁链打开吗?”
晏清:“她不会骑,我们骑一个,不影响。”
落九:“啊?我想走。”
沙轻红:“骆驼能避免很多危险,若想平安过漠河,它必不可少。”
“想走,便走到底。”
面对晏清的毒舌,落九置之不理,别过头。
走就走!又不是不行,看这具身体受伤,心疼的是谁?
沙轻红用肩轻轻碰了碰书贤手臂,两人这一看就是感情不和,她差点破坏了自己的大好姻缘。
书贤面无表情,静静地盯着两人,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哥哥是想休息一日再走,还是择日不如撞日。”
冷冷的看了眼落九,不留情面:“即刻,出发。”
落九内心:“累死了好,累死就清净了。”
四匹骆驼上街,落九跟在旁边,锁链叮当作响,她一个人就成了街上最亮的风景。
这该死的主仆感,他竟一点没觉得会丢南音的脸。
“晏清,你知道南音为什么离开吗?”
因为他的父亲把南辰侯府全家流放,因为他父亲强娶,因为他,失了言。
“一看你这样就不懂女人的心,不知道她对槐花过敏,身边放着别的女人,她若还爱你,才是怪事。”
晏清是有爱,可他不懂爱,爱不只是物质上的满足,更是精神上的。
虽然落九没经历过,但书她可没少看,两个不在同一频道的人,不可能长久。
“你不懂,她爱我,从小便爱我,会永远爱我。”
“那你爱她吗?嘴上说的爱,不如细节里藏的,从细节中,我没见你有多爱。”
沙轻红呆滞住,这两人在说什么?这臭男人有爱人还出来勾搭别人!
露出不屑的表情,沙轻红暗啧:“有钱的男人事真多,不像她纯洁的小书贤。”
突然被温柔的目光注视,书贤不知所措,躲也不是,看也不是,脸瞬间红了一度。
空气凝重,晏清突然加快速度,落九要小跑才跟的上。
每每力竭,骆驼的速度就会放慢,给她回一口气,随后继续加速,长此类推。
被戳中了是吧?开始报复是吧?
落九果断认错:“我不该批判你们之间的爱情,我认错!我服输!”
被一把揪到骆驼上面,落九深刻感受到他的腹黑,折磨......却懂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