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卿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门外有个女生让我给你递衣服和手机。”
衣服？周卿卿摸了摸自己的波点衬衫内搭，哦！他刚把波点羽绒服给服务生挂起来了。
手机？他从包里掏出波点手机壳装饰的折叠屏…那这是什么？
“不是你的？”胡一珩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看是你们剧组的人啊，她挂着你们的工作证，脸小小的、白白的，长腿细腰、身形高挑…”胡一珩随手比划，吸引了周围的人。
谈寻第二次留意到这边的小插曲，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衣服：“不好意思，东西是我的。”但又对胡一珩的脸有些陌生：“请问怎么在你这里？”
声音一出口，话里话外还有隐藏不住的气。就看了一眼，怎么看得这么清楚？
胡一珩还没搞清楚状况，不是说衣服是周卿卿的吗？但他嘴比脑子快：“你知道的，今年庆功宴管得严，外界人士一律不让进。刚有个女生在门外站了很久，鼻子都红了，我看她可怜，就帮她…”
没等胡一珩把话说完，谈寻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脸色不改：
“谢谢，那她人呢？”
“走了啊...估计还没走远？”
谈寻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10点了，那乔乐之等了他…谈寻不敢想，急忙朝孟婉琳道了声抱歉：“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离开，合作咱们下次再聊。”
推开门，内外温度差大得让人心烦意乱。他穿上大衣，左侧口袋叠着口罩，右侧口袋静静躺着手机，仿佛还缠绕着淡淡的香气——
手指按下电源键，屏幕刚亮起就熄了。夜晚太冷，电量用尽只在一瞬间。
同一时间，乔乐之好不容易走到电影宫门口，却发现路上空空如也。
负责管理车辆的志愿者正在收摊，把桌椅板凳往室内搬，看乔乐之的样子倒霉，提醒了句：“你来晚了，末班车2分钟前刚走。”
乔乐之又给郝祥书打电话，想着搭个伙，可那头...
“姐，怎么了？“郝祥书的声音模糊不清，像张不开嘴。乔乐之很快反应过来，精致男孩是在敷面膜。
她明知故问：“你回酒店了吗？”
“早回了呀！我估计你晚上要跟谈哥一起坐车回来，就没等你们！庆功宴好玩吗？记得少喝点！”
哪壶不开提哪壶….乔乐之明明滴酒未沾，太阳穴却一跳一跳地疼，咬着牙回应：“行…不喝...你也累了，早点睡吧。”然后啪地一下挂断，现在桌椅板凳都回仓库了，昏黄灯光下剩一个孤单的背影。
求人不如求己。乔乐之打开地图，起点是「此处」，目的地是「南门」。
没关系，区区5公里，预计时间40分钟，走出去就是了！出了古城，还愁打不到车？
乔乐之好歹也是年年光顾青年影展的「老腿」，自信心一下子爆棚。
按照地图的指示，她准确地右拐、直行，没错，这里是卖义乌小商品的纪念品店，这个拐角经营火锅，白日里为了招徕客人，厨师整日在门口炒大料。乔乐之每次坐车路过，都被香一鼻子，现在空气里还飘着残留的香气。
她一整个自信起来了，将导航最小化，放心地读与谈寻相关的留言：
《野心勃勃》获奖的消息正在网上疯传，一众好评，乔乐之满意地往下刷：
「谈寻这次牺牲可真够大的！不过我爱看，多脱！」
「我担好努力，好美强惨，得奖实至名归！」
导航报：“下个路口右转。”行，右转。
颁奖礼典礼前的「男友风合照」也把谈寻推上了热搜，底下评论很热闹：
「谈寻好亲切哦，一点没架子。能不能跟我拍一张，让我发给催婚的爸妈？」
「天呐，谈寻的粉丝居然吃得这么好？」
导航报：“300米后上楼梯。”行，上楼梯。
她看得起劲，直到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路灯怎么越来越暗了？
一抬头——我去，她在哪儿？
古城还处在半开发状态，有一大半属于非商业区。乔乐之只顾着低头看手机，哪注意到自己已经偏离正确路线，走到黑灯瞎火的居民区。
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乔乐之赶紧重新打开地图，路线并未偏离，没错啊！也许是…小路太多太复杂，古城信号又差，给她导到死路了？
周围大部分的房子处在闲置状态，没有灯光，连路灯也没安装。偶有几家做便宜民宿的，因为生意惨淡，也没开门。乔乐之肉眼可见的“人”，只有石砌房子底下立着的石敢当，还有破门上凶神恶煞的褪色年画，风一吹仿佛五官都在咆哮：“快走！“
乔乐之懵了，朝着亮灯的地方往回走，边走边默念：别害怕，别回头，每个夜行的人肩头都有三盏灯，不回头就不会灭….
可是尽管如此，乔乐之的步子还是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石板路不平，跑起来跌跌绊绊，但乔乐之没心思去管，一个劲地朝光亮处狂奔。
一直跑到口干舌燥，乔乐之终于到了——离中央大街一墙之隔的位置。
她抬头，胜利近在眼前。但令人绝望的是，前方是条死路，一面高约两米的墙横贯在她和大街中间。乔乐之吞了吞口水，回头看来时的黑暗小路，如果重新走一次…
她迟疑着，纠结着，热血上涌，要不干脆翻墙好了…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你跑什么？”
乔乐之被吓得一抖，茫然地举起手机电筒。
被灯光照亮的地方，一双长腿正倚在一辆二维码被涂黑的共享电动自行车上。见乔乐之没有关灯的意思，那人抬手遮住让人眼睛不适的强光，“啧”了一声。
乔乐之定定地看着那人，直到确认那人身后有影子，才有了重回人间的实感。
寒风吹过来，身上跑步出的薄汗蒸腾化为水汽，带走背上的余温，让她打了个寒战。
那人看她没反应，又问：“吓傻了？”
是谈寻。乔乐之听出他的声音，无力地放下手机，眼里隐隐已有泪花。可本能里，她不愿出卖自己的无助和脆弱，调转话题：“你怎么在这儿？庆功宴结束了？”
“差不多吧。”谈寻看表，已经11点了。他找了乔乐之快一个小时，这期间，他设想过无数可能性，甚至怀疑她又准备抛下他不告而别。
直到远远看见一个像她的人影，他所有的情绪轰然坍塌，化为叹息。
他跟了她一会儿，看到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在后面叫她名字，可她傻乎乎、急匆匆的，听不见；明明路过了正确的路口，却在那瞬间毫不犹豫地选了离终点更远的岔路；最后撞了南墙，不仅不准备回头，甚至似乎想爬墙...
他又气又觉得好笑，明知故问：“乔乐之，你怎么还没回去？”
可某人嘴比死鸭子还硬：“你忙着庆功宴，郝祥书回去了，我就…随便到处逛逛。”
谈寻眼中水意深重：“这么晚，这么黑，你晚上又没吃东西，有什么看头？你不觉得害怕？”
他不说还好，一提委屈便涌上心头，眼前仿佛还是路过的废弃荒宅。她偷偷包住泪水，哽咽的声音出卖了内心：“怕什么？我正逛得兴致勃勃呢…”
冷冰冰的机械女音响起：“您已偏航，重新规划路线，请继续直行。”
可前面明明是死路啊…她一板一眼地、循规蹈矩地走，为什么？凭什么无法抵达正确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