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阔低头打量钟湘华，她梳着两条辫子，身上穿一件淡黄色的毛线衣，下身是浅蓝色裤子，在灰扑扑的村子里显得格外俏丽。中等身材，长得不是特别漂亮，有一股知识分子的气息。
他蓦地想起中学时那个教学严厉的政治老师。她好像对他有偏见，课堂上有点什么动静，都把起因算到他的头上，提问也总是叫他，即使他没有举手。弄得他在好长一段时间，只要一提起政治老师，就会不自觉地紧张。
钟湘华察觉到他的视线，脸更红了，一只手绞着辫子，低头看地面。
乔桂芳把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高兴，却又嫌弃地对秦阔说：“傻愣着干什么？一身脏兮兮臭哄哄的，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
秦阔对亲妈说：“你干什么非得把人领这儿来？你们先回屋里，我一会儿就过来。”
乔桂芳去挽钟湘华的手：“走吧，我们过去。”
等她们走了之后，秦阔问秦好：“好啊，你有没有感觉钟知青长得像一个人？”
“像谁？”秦好只瞟了人家一眼，没看清楚长相。
“像以前教咱们的那个政治老师。”秦阔说。
另一个小伙伴取笑他：“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还真挺像的。哈哈哈，以前那个老师看你不顺眼，总是点你名字叫你回答问题。”
“啧啧……”秦好一脸坏笑，“我看乔大娘是挺满意这个姑娘的，那以后你不得天天让她揪耳朵？”
几个人哄堂大笑。
秦阔瞪他们一眼：“不要笑得太早，会有报应的。”
他回到家里去，先打了两桶冷水，拎到洗澡房里，再去房间找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钟湘华站在屋檐下，听着乔桂芳介绍家里堆放的中草药。不过她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放在进来的秦阔身上。
乔桂芳看到儿子拎着两桶水，皱着眉头喊他：“阿阔，这种天怎么洗冷水澡？”
秦阔头也不回地答道：“又不冷。”
乔桂芳只好替儿子找补：“他当过兵，身体素质好，长年冷洗水。”
钟湘华脸上露出欣喜的眼神。这个年代，军人的社会地位很高。能到部队当兵的人，意味着思想品德都是高尚的。她轻咬嘴唇说：“挺好的。”
乔桂芳看得出来，这个姑娘对秦阔还是比较满意的，心里比较高兴，忍不住给他加点法码：“他不抽烟，也不打牌，不爱出去瞎逛，不上班就在家里帮忙。”
“这年头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钟湘华称赞。
秦安和父亲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只鸡和一条鱼，蒋春梅跟在后面，篮子里装着蔬菜。钟湘华看得出来，对于她的到来，这一家子都很重视。
钟湘华要主动跟蒋春梅干家务，蒋春梅笑着说：“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动手呢？一会儿叫阿阔领你到村子走走。他人呢？”
“在洗澡，刚才他还在刷房子。”钟湘华说。
秦安说：“真不像话，你来了他干什么活儿？一会儿我批评他。”
钟湘华笑了笑：“这样挺好的，肯干活。”
秦阔换了一身深蓝色衣服出来，头发还湿着。蒋春梅招呼他：“阿阔，你带小钟出去逛逛。她第一次到我们村里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煞风景地说：“一会儿要下雨了。”
钟湘华说：“那就不去了，在家里聊聊天挺好。”
“那你们去房间里聊聊吧。饭做好了就叫你们出来。”秦安说。
秦阔看一眼钟湘华：“走吧。”
不过没去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老房子，看秦好他们刷墙。他同她解释：“就我们孤男寡女，单独在我房间里不好。”
钟湘华哂笑，她第一次见这么有分寸感的男人。
秦好几个人见他带着相亲对象来，以为他是想在人家面前多刷点好感，搜肠刮肚想出几个夸人的成语，把秦阔夸成世间少有的男人。
秦阔无情地拆台：“不会说可以不用说，我就是过来看你们做得好不好。”
午饭弄好，蒋春梅过来叫他们吃饭。饭桌上的菜很丰盛，一家子人都热情地让她夹菜吃。
待吃完饭，乔桂芳示意秦阔送她回林场，给二人制造更多相处的机会。
秦阔说：“你跟我二嫂或者二哥送吧，我不方便送。”
“有什么不方便？”乔桂芳火气又上来了，“今天你就怪怪的。”
秦阔淡淡地解释：“我一个男人送，路上出什么问题说不清。人家是城里来的知青，传出去名声不好。”
乔桂芳气笑：“我是不是该夸你警惕性高？”
“不用夸。”他摇头说。
最后是乔桂芳带秦安一起把人送走。
把人送回来，乔桂芳问秦阔：“小钟对你挺满意的，你对她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秦阔说。
“那我当你接受了，过阵子就向她家里提亲。”乔桂芳说。
秦阔冷眼看向母亲：“着什么急？多了解一段时间再说。”
“再说？人家小钟在未婚男青年那儿也是蛮抢手的，你不快一点，黄花菜都凉了。”乔桂芳说。
秦阔没有理会母亲。他去老房子检查秦好他们的作业质量。
四个人忙了一天，终于把墙面刷好，把厨房的土灶修好，没顶的洗澡间补上瓦。
秦好打趣他：“这房子整得这么好，以后你跟钟知青住都行。”
晚上一家子吃晚饭，秦阔问父亲：“房子整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叫婉玉嫂子回来？”
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乔桂芳不满地说：“今天小钟到家里来，你不冷不热的，怎么婉玉的事情就这么上心？”
他说：“她在娘家住得不舒心，凤仙婶在秦康家吃饭要花钱，还吃不饱。爸为这件事情操心，早些解决了，大家都安心。”
秦安戏谑地看着弟弟：“阿阔真是比以前懂事多了。”
秦富民端着碗沉思：“听说她最近在娘家跟两个嫂子一起卖野菜，每天早出晚归，还不好找她。”
“这两天要下雨，她应该在家里。”秦阔说。
秦富民有些发愁：“我现在倒没有底了，不知道她肯不肯回来。毕竟凤仙有错在先。”
秦阔想了想说：“你去了，先跟她说院子的事。一定要让秦端和秦康把钱拿出来。”
大嫂廖淑芬在旁边笑：“果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比以前懂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