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荡打过招呼，入狱的流程直接被缩短为一日。
言璟被带去了北边的秦城监狱，明予开着车默默跟在车后，直到看着言璟走入监狱，她握紧去掐自己的十指才缓慢松开，掌心被掐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起风了，明予下意识裹紧身上的风衣往外走。
刚走出监狱，门口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车。
明予一眼认出，顿住脚步。
男人从车上下来，朝她走过来。
明予挤出一抹笑：“你怎么来了？”
祁霁毫不回避承认：“来看看言璟。听说被判了十年？”
明予：“嗯。”
祁霁似有惋惜：“一个男人最好的黄金年龄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明予态度略松几丝，祁霁不掩饰的惋惜要比刻意保持的疏离让人动容，他并没有因为言璟的出事，而倒戈落井下石。
她望着秦城监狱的门口，微微一笑：“言璟温和面软，平日与他关系亲近的朋友那么多，而今倒也只来了一个你。”
“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明哲保身，人之常情罢了。”
明予看向祁霁：“后悔吗？”
祁霁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悔什么？”
“后悔把特效药给我。”
“换做若是其他人找我拿药，我是不会给的。”祁霁抚摸着被盘的小叶紫檀光滑表面。
“那为什么给我？”
“因为是你，不得不给。”
明予一怔。
祁霁却故作轻松：“成王败寇，其实就算没有特效药，凭言荡的本事也照样能赢。”
明予情绪难明，风将她海藻般的头发往后吹：“那日我从你那拿了特效药，就直奔医院去救老爷子，我做了些准备，可言璟还是来了并且来的如此之快，我明明找了人和事绊住他。”
祁霁将听出的弦外之音直接说出来：“你是怀疑我泄密对吗？”
“那你是吗？”
“是，你猜的没错，是我通知了言璟。”
听到祁霁如此干净利落地承认，一时倒把明予给整不会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霁笑了一下，很平静：“我和言璟同样都是私生子出身，难免惺惺相惜。”
明予说不出话来。
言璟是私生子，连言荡都不知道的事，祁霁却清楚得很，这时的明予沉浸在祁霁的真诚中，完全将这茬抛诸脑后。
祁霁话锋一转：“言璟任家主时，和顾家同时宣布了联姻的事，如今言璟进了监狱，这桩婚姻也算是作废了吧。”
“自然作废。”明予冷冷说：“因为言荡出事，顾冰清就倒戈了言璟，如今言荡重回言家，难不成她又要舔着脸皮上来吗。”
祁霁微微弯唇：“我有句话要提醒你，只不过这话可能会不太好听。”
明予：“你说。”
祁霁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你以为你救了言老爷子和言荡就能够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吗？就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吗？”
明予声音弱了几分：“什么意思？”
祁霁有些心疼地扶住明予的双肩，轻叹：“你回去看看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只是有一样，阿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或者看到什么都要冷静，我们的存在本来就已经是一个难堪的境地，别让自己更难堪。”
私生子和飞上枝头的继女在圈内这票人眼中实质上没什么区别。
不知为何，明予心中竟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如枝头摇摇欲坠的残雪。
明予走后，祁霁拿出俩个信封交代给旁边的属下。
“把这个送进去，让我们在里面的人给言璟，顺带告诉他，若是同意我的计划，让他尽快做决定，时极不待人。”
…
明予开车回到言家老宅，车子刚停稳都还没熄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唐蕴便风风火火打开驾驶室的门，将她硬拽了出去。
“妈，你干什么？”
唐蕴神神秘秘指了指旁边停的车：“你看。”
明予顺着唐蕴的视线望过去，陌生又熟悉的红旗L9，细眉起皱：“顾京檀来了？”
唐蕴：“不只顾京檀，还有顾家大小姐顾冰清。”
明予抿了一下唇：“顾家的老太爷来了吗？”
唐蕴的回答让她跌入谷底：“来了。”
明予摁着右手中指第二骨节。
“看这情形，顾家是瞧着老大倒台、老二翻身，便又是想同言家再谈联姻之事。”唐蕴愤怒：“这顾家人也真是够不要脸的，之前看着老二一出事，便立马要嫁给老大，现在就又厚着脸皮贴上来。”
紧接着，唐蕴替明予不甘：“予予，你才是此次事件最大的功臣。你不仅救了老二，还救了老爷子，你为他们言家做了那么多，他们不感恩戴德就罢了，怕就怕忘恩负义。”
明予情绪没太大变化，因为祁霁在秦城监狱时给她打了预防针。
她总是明白祁霁眼中看向她时的担忧与心疼。
唐蕴见明予如此模样，忙推了推她：“予予，你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傻了吧，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可一定要设法为自己争取，可千万别为那顾冰清作了徒劳的嫁裳。”
明予言简意赅，看起来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嗯我知道了，我有分寸。”
一说起来唐蕴就滔滔不绝：“还有，你今天是不是去看老大了？”
“嗯，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什么问题？老大都被老二送进监狱了，你还不离老大这个烫手山芋远一点。”
明予勾唇：“您从前不是还让我多与言璟亲近吗？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多条退路。”
唐蕴面露尴尬，眼睛不自然地来回滚动：“谁能想到那言璟藏得如此之深，表面不一，我往日瞧着他温润如玉、面面俱到，整个言家也就他是真心对待我们娘俩儿的，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打心底瞧不起，可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竟然将你抓了去，还试图用我和程渡来威胁你，单凭这点我就不能原谅他。”
明予抬头看那灰蒙蒙的天，微微一笑：“是啊妈你说的对，曾几何时，我也觉得言璟是个顶好的人，整个言家就他对我最好，如果没有当年和后面这些事，我都要把他真当我亲哥哥了。”
明予垂眸，一瞥眼看到不远处的廊下站着个女孩，顿时心生警觉。
而那女孩似乎也看到明予，立马就走开了。
唐蕴好奇：“你看什么呢？”
“妈，你看，那个人是？”
唐蕴依稀追逐着离去的背影：“这不小四吗？”
“言瑜？”
“除了她还有谁！”
唐蕴同明予讲：“你也知道小四和老大兄妹情深，老大出事，小四去求老爷子和老二，老二直接不理睬，小四又在老爷子的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把头都磕破了，又不吃不喝，人都虚了，这几天都在卧床静养，也没见出来走动，想必也是听说顾家的人来了，出来凑热闹的。”
明予眸色晦暗，有些五味杂陈。
难怪言瑜没有去送言璟。
忽然想起她被言璟囚禁在梵山别墅，言瑜来告知她言荡近况那日说过的那句话：“我的确不喜欢你，但哥哥喜欢你，你和哥哥在一起，哥哥才会开心。”
看来言璟虽不是戚夫人亲生，但对言瑜是真的不错。
言璟入狱前还曾请求她对言瑜照拂一二。
唐蕴提醒她：“老大出事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们娘俩的靠山和生活，你现在一定得利用好这次的功劳。”
“挟恩图报吗？”明予嗤嗤低笑：“行了您别为我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一定不会影响您的贵妇生活，今儿天气不错，您还是去找您太太圈的朋友逛逛街做做美容吧。”
唐蕴看着明予往里走，有些一头雾水的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天气哪不错了，这死丫头该不会真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