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开门进屋，陆可的声音就先一步喊了出去，“爸妈！哥哥嫂子回来啦！”
原本菜刀和案板齐鸣喧天的厨房突然安静一瞬。
随着这一安静，云落下意识拽上了陆应时的袖子。
脚步声响起，并且越来越近，云落不觉间吞咽口水，拽着袖子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陆应时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垂在她耳边低声说一句：“见公婆紧张？”
这……哪里是简简单单的见公婆。
云落抬眸，一双紧张的眸子水光潋滟，有些暗嗔在里面。
怕是她自己都没察觉。
直到玄关拐角处终于出现脚步声的主人。
岁月从不败美人。
她不过随意穿着一件开衫，挽了再平常不过的发髻，但风姿依旧不减当年，十多年的时光好像在她身上静止，而她还是那个会冲着她甜甜一笑，说：“落落，跟阿姨回家吧。”的人。
云落尚未压下眼底湿意，但玄关那头的人却好像已经伸手在脸上擦拭着什么。
但她明明笑的那么好看。
拭泪的人转身整理了下情绪，这才回身，“都在门口傻站着干嘛，快进来。”
好像只是见到许久未见的晚辈，她语气熟稔又自然。
绵软的拖鞋还是新的，同客拖不一样，而是和这个家风格一致的温馨。
陆可看着云落穿上小猫图案的拖鞋，邀功似的说：“嫂子怎么样，喜欢吗？我挑的。”
她家好像一直都是只有四口人但会准备五双主人拖，妈妈一直说是为一位叫云落的姐姐准备的，直到她后来在哥哥房间里不小心看到他珍藏的照片，才知道哪里是姐姐，明明是嫂子。
所以后来在置办类似东西的时候，她也会下意识按五套来准备。
这拖鞋当初是X牌子限量发售，全球三千套，她走了内部途径才留出来五套。
云落胡乱点点头，但注意力还在苏愉身上。
该说些什么才好。
贝齿无意识咬着下唇，咬到血色全无，她跟着陆应时，一步步往家里走，直到走到苏愉面前停下。
云落尚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苏愉已经先一步将她疼爱地抱在怀里。
“落落，这么多年辛苦了。”语调轻微哽咽，苏愉仰着头想逼退眼泪，可又从眼角流下来。
云落尚且没反应过来，但鼻子先一步闻到了苏愉身上的馨香。
妈、妈妈。
这是妈妈常用的香水味道。
云落不可控地红了眼眶，在苏愉松开她的时候，她来不及恢复平常模样，就只能胡乱垂下眼睫，企图遮下眼底的微红。
徒劳无功。
盈出的泪水将她向下的视线模糊地不成样子，再结滴落下。
骤然清晰。
仅仅骤然。
她刚才说，这么多年辛苦了。
眼泪不知怎么就决堤了。
已经许久不曾有过的委屈又泛滥起来，她来之前的担心好似都是庸人自扰。
“前些年……是我们不好，以后回来陆家，就不会再受委屈了。”苏愉疼惜的神色下藏着愧疚，她看着云落不由有些心惊。
真的太像了。
刚在玄关暗处，她恍然以为是清禅回来了。
不过清禅的眉眼更张扬，而云落则更柔和些。
“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落落，但再不捞饺子就要煮破了。”陆文朗出来的时候，还戴着围裙，身上脸上蹭了不少面粉，有些滑稽。
“对对对，差点忘了。”苏愉猛然想起，又风风火火冲进了厨房。
苏阿姨……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性子。
云落眼角依旧有泪，但却不自觉弯了弯唇角，旁边的陆应时拉着她，“走，洗手去。”
像是想到什么，云落站在原地轻扯一下想带着她去洗手的人，“陆应时。”
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尽管声音很轻，但也无比清晰地传入他耳朵。
陆应时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回头，“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这一幕好像有点眼熟。
云落看着他，没有问出口，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走吧。”
有些记忆真的阔别太久，久到以为无关痛痒，可当再次浮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有那时的影子。
其实饺子才刚刚漂浮起来。苏愉一边捞一边泪流不止。
陆文朗悄悄叹口气。
他刚才是去解救自家老婆的，他怕是再晚去一步，她敢抱着云落泪崩。
崩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愉平常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王脾气，但只要有什么戳到她情感上的软肋，能哭到毫无形象。
“你说，我刚才，突、突然就哭，会不会吓到落落。”饺子捞完，她拿起早就准备在一边的抽纸，抽抽嗒嗒地擦着眼泪。
“不会的，你真情流露。”陆文朗拿着擀面杖满面愁容。
妻子罢工，但这擀饺子皮不是他熟悉的活儿啊。
“我，我，呜呜呜，你不知道我在门口看到她，我，我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呜呜呜呜呜……”她连一句完整的话说完都有点困难。
“当年最后一面，她，她还那么一点点高……呜呜呜呜呜，现在、现在都，都长这么高了。”说到后面语调都有点跑偏。
为了不惊动厨房外的人，苏愉只能用力忍着，配着现在这副模样，陆文朗抿了抿唇。
“她和清禅，和天磊，长得，也太像了……我，我刚才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我都不敢提，怕她又伤心起来……”
陆文朗把泣不成声的妻子揽进怀里。
他又何尝不难受。
“当年那小小的姑娘，上能揭瓦，下能捉鳖，一双眼睛永远亮晶晶的，可刚才，呜呜呜呜呜，她，她都不敢直视我……我真是，这天杀的云家到底怎么养的。”
人的长相是天生的，但气质是从环境和性格的交互中养出来的，大相径庭的气质让苏愉在感受到的第一瞬间就差点崩溃。
她当然知道云落这些年不会好受，但见面的冲击感还是让她恨不得提刀找到云家。
“没事了，现在回来陆家了，一切都会好的。”他轻拍妻子的脊背。
苏愉点点头，“以后落落就真的是我们家的人了。”
她期盼已久的家人，终于回来了。
说到这，苏愉突然泪眼婆娑地抬头，“我觉得，落落和阿时好像可以不离婚。”
“啊？”陆文朗万万没想到那天晚上她竟然是说真的，甚至放在了心上。
“我刚才看到，落落虽然有点不大自在，但是一直拽着你儿子的袖口。”
“这小子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苏愉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