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简体版
185TXT > 现代言情 > 莫忘莫失 > 第29章 .断鹤矶5

等苏牧云听见屋里面再次传来声响,不由松了一口气,反观一旁的封释,倒是神色如常,十分坦然。

“终于好了,再不叫我们,咱俩就该往下面再找间屋子睡了。”封释尚且有心思开玩笑。

“吱呀——”门开了。

“季恪。”

季恪穿着的白里衣,全部被汗水浸透,头发也结成绺,一丝一丝粘在脸上,整个人好像水里捞出来一般。脸上泛着红,凡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是汗津津的,他在此处调息一个时辰还多。

成功了没?

苏牧云上前看,确定季恪头顶似乎有白烟冒出,“我感觉你等会就烧焦了。”

“成了。”封释告诉苏牧云。

“真成了?”苏牧云惊讶。

季恪含笑点头,他本来是不敢试的,本来自己修的就有些偏颇,又哪敢信任小孩子的话?看着那经脉图,翻来覆去,确是越发觉得眼熟,然谷?照海?太钟?还有一旁标示的粗黑线,腹下三寸,胸口偏右二厘,似乎是有用的?遂遣一小股内力试探,试完之后只觉浑身温暖舒畅,再运行内力,也就是流畅自然,神意两轻,不似自己平日里用时强进强出。

竟是真的有用!

于是重新静心运气,约摸大半个时辰左右,内力再次回转至丹田,便觉周身畅意,虽汗水淋漓,骨肉也不疲软劳累,只有自然舒适之感。

“很管用。你哪里得的法子?”季恪问。

“看过《三分三寸经》。”

所谓《三分三寸经》,著述者已经无从考证,只知道这本流传已久的经书是讲述经脉,内力运行的奇书,每分每寸,细致入微,故得此名。

这可是哪里典藏起来的奇书?

非也非也。

随便找家书肆你就能买到这本书。

此书本是失传已久的,不知被哪个有缘之徒,一个崖洞中发现,寥寥几十张残页,词句如同鬼符,所用的每个字都古怪生僻,诘屈聱牙。江湖之上,人人都知道这本有字的天书,无传的奇谈。

苏牧云也一样知道,艰难摇头,“那本书我看过,一句话十六个字,我认识四个。”

“那简直就是本天书。”季恪也很赞同,不知道写这书和读这书的都是什么人。

这书也有许多人去研读,只不过个个都是退隐了十好几年的,也没有见他们这十几年内读出了个什么水花。

“你说的好像你识字一样。”封释笑着反讽。

“这话不是我讲的,是我六师姐讲的,那本分寸经,只有我三师兄读过几页,说是隐隐觉得精妙无比,可惜他悟性不到。”季恪此时觉得身上粘腻,热气消了,该去洗个澡换换衣服。

所以他下了床,趿着鞋,用顺手将外衫搭到胳膊上,出去喊小二弄些水。

苏牧云惦记着他刚刚说的师兄师姐,凑过去问封释,“黎山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那么多灵秀人物?有那么多不传宝籍?一路上向路人问起来,那些人的语气有的敬佩,有的畏惧,还有的趋之若鹜。

“就是掐尖儿。”封释略想了想,不知道这两个字合不合适。

“嗯?”

“我爹爹尧山的,剩下几位师叔,涞水,凌山的,朔水的都有,竟是各处的人尖尖儿都被搜罗去了。我也不知道我那师祖的身世?如此能耐!竟然是……”

“吱呀——”

门再次开了,季恪披了件外衫,胸口裸露着,头发湿漉漉垂在后边,走了进来。

两人不约而同止住了口。

“洗这么快?”

“懒得让他们弄热的,外边打了桶井水浇着洗着。”季恪坐在他们身边的椅子上,问,“你似乎是挺聪慧的,韩家的事儿?有没有什么头绪?”

“你虽说我们两个不行,自己进去了一趟,你倒与我们说说,韩家戒防如何?”

“守着的人挺多,但是不整齐,他们换班的时候有一个大约两刻钟的空隙没人,而且还都有些胆小,像是被之前死那么多人吓着了似的。”季恪说道,他也觉得很奇怪,上次去的时候还是戒备森严,怎么如今人松松垮垮?

“我说不准现在韩家主这个人,他人前人后似乎是两种做派,但能确定一件事,他挺恨现在韩家。”

那时封释大约有十岁,韩与涉拧着他的脸,问封释刚刚听到自己叔父说,“要让我的儿子辅佐爱侄。”有何感想?

封释不知道这人要干什么,只能说心内感激涕零。

他当时个子矮,被那只手掌强行拘着,仰着脸,只看见那男子轻蔑一笑。

“傻呀!傻呀!

你竟不知道那位子是要一个不需线就能自己动的的傀儡?你坐在上边不可动弹!”

韩与涉是傀儡一般的人吗?很明显不是,他手中大权在握,生杀决断从不含糊,封释觉得他没有被谁牵制掣肘过,自从那一次反叛内讧,韩家所有分支都被削剪,所有钱财权利都集在他一人手上,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封释并不明白,“如果猜那些韩家人的死都是他下的手,为什么?”

季恪沉默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

苏牧云猜道,“倘若一个人有吃有喝,能说能动便是活,那就活的也没什么意思。他是做家主的人,手里有权有钱仿佛是风光无限的。可就跟一个普通人一样,爱吃甜李子,你偏偏让他咽下酸梅子,他是不乐意的。”

“家主做到这份上,能有什么不乐意?”封释觉得韩与涉是个极好的处境,仆人忠心,兄弟势弱,又处在水路要道,生意做的也好,家里面金的银的压塌了箱子柜子,除了跟妻子不和以外,他有什么烦心的?

“我总觉得不妙。”季恪道。

——

韩与涉伏在案前写信,写两句便思虑一番,又写两句,磨磨蹭蹭。

胡叔在一旁帮助磨墨,时不时拿小剪子剪断半截烛芯,一双粗粒的大手拿着那小银剪子,很是不恰当,只为让屋子更亮堂些。老人垂着眼睛,绝不去看那信纸上写的东西。

韩与涉又揉皱了一张纸,重新铺了一张,脚下堆满了纸团,正在落笔之际,忽然抬头,问,“哎?胡叔你是多少岁的时候跟着我爹的?”

“回家主的话,老奴三十六便为老主人效力。”

“哦!这么些年也算劳苦功高了。”

没等胡叔谦虚请罪的话说出来,韩与涉就又补了一句,“有没有后悔当年选了我这么个无用之材?”

“扑通。”

韩与涉向上翻了翻白眼,又他娘跪了。

“胡叔,”韩与涉没有多温情地把他叫起来,反而照常写他那封信,“我膝下无子,韩原看起来也不当大用,怎么办?”

“你不要说什么另娶贤妻多纳美妾的事事,问你这话就是想让你好好看看这一辈的韩家子侄中有哪个能挑起大梁?或者您老人家多撑几年,帮着他们把根基扎稳,我看您这身子骨还硬朗,想来是可以的。”

胡叔张了张嘴似是想说话,韩与涉又给猜着了,“不要说什么只辅佐我父亲血脉的话,我这辈子怕是生不出儿子,也可惜我爹爹没给我留个小兄弟,让您这一片赤胆忠心无处寄放。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韩与涉随手将沾满浓墨的笔甩出去,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了,只是向后仰着身子,笑的十分癫狂。

“老奴不知何处惹的家主不快,得此番羞辱,也无话可说。”胡叔思及自己这几日,做事好像并无不妥。

“我看着你,就觉得很不畅快,许是我素来不孝,喜欢违逆先父的意思,而你呢?比我那个死了十几年的老子管的还很宽,我真是不喜欢……你要不扎下去吧!下去辅佐你心心念念的旧主。”

胡叔听着韩与涉在上面说的这些话,觉得羞辱至极,浑身如同刀割。心中怒意更甚,忠心竟被如此颠倒!气血立时宛若波涛翻腾,青筋虬结的双手猛然抽出腰上佩的匕首,抵到自己的脖颈上。

他粗声粗气,“遂家主之愿。”

刀刃寒光一闪,便有温热的鲜血从脖颈处喷溅,竟然是当即抹了脖子!

“哈!”韩与涉受到了些许惊吓,往后缩了一缩。

在抬眼便看见那人轰然倒地,脖颈垂下的时候,似乎有滴泪从眼中滑下去,怎么会只有一句遂愿?那具尸首嘴巴微阖,曲卷的胡须垂在嘴唇上,似乎还是有话的?可却不用说出来。

韩与涉向前探了探身,人真的死了?

他的心忽然被什么空茫茫的东西抓住,有一种小时候犯错的悚然在四周漫开,他怯怯懦懦不敢上前看去。他没有什么担当,被这份忠勇支撑起来的义气,吓得浑身战栗,似乎连血液都在瞬间凝滞。

他现在只想寻个人问问,不管那人是谁,只要出现,他必然会跑上去抓住一片衣角,“真的吗?真死了?”

韩与涉有些手足无措,攥了攥衣袖,将写好的三封信收起来,出了门去。

他推开门去,毫不避讳身后的尸体与血迹。

跟前又赶上了那小厮被这副惨相吓一跳,立马脸色煞白,手脚哆嗦。

韩与涉将袖中三封信取出来,交给他,“你按上面的字,好好送到平常该送的地方,把这信传出去,再回来收拾书房。”

小厮领命去了。

今晚月色明朗,挺好看的。

他转头去了内院,一路上穿廊过亭,不少人都看见了,点头行礼或上前问好,家主此时的模样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昂首气阔,待人谦和而疏离,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此时有个丫鬟呈上了一只盒子,紫檀雕花的盒子。

韩与涉接过来,那盒子里面是条银链儿,精巧地将五个口径大小不一的指环连在一起,链子上似乎还缀有小铃铛,此时搁在盒子里,银链在皓月下更加皎白。

“不会断?”

“回家主,不会断,都是有经验的老师傅们精心接的。”

“纯银?”

“回家主,只是外面一层银,全都用银子的话这链子就容易断了。”

“好,你下去。”韩与涉将那链子攥到手心里。

房屋里没有亮灯,窗户上也看不见人影,他只能推门进去找,却在窗前的桌子边看见了白飞卿,木桌上的短蜡烛照亮了一小片儿,桌上摊开许多条发带,她指尖正缠着一条锦缎带子,看见他来了,嗤嗤笑,“我看了,哪一条都挡不住刀刃!”

自从她拿簪子刺过他一次以后,所有的玉簪银钗金步摇这都没有了,发饰就都变成了这布条条。

她曾将木梳上的栉齿掰下来,挂上衣襟上的小铃铛再放到头发上,好看。

韩与涉伸手将蜡烛往中间挪了挪,手一松,便将银链“叭嗒”放到了桌上。

烛火照明了半边脸。

“你闲呢,来这做什么!找骂还是找打?”白飞卿问,眼睛莫名瞟向了那长长的细链。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娶你吗?”

白飞卿脸上一滞,随即轻轻笑,可笑意也藏不住眼睛里的杀意,“为名声,为根基,当时漕帮看不上你们,想扶植另一家,而我当时行径乖张,名声太响……”

她越说越怒,心中焰火直接烧着了头脑,连带着许多年的愤恨都一并涌出来,忽然,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到了银链,紧接着韩与涉便觉着被按倒,翻转,脸贴着地面,脖子却被一道利刃般的东西死死勒住,手臂被制便是挣扎也不能。

白飞卿双目通红,脸上染了狰狞,已经听不见声音了,连什么恨呀怨呀都来不及想,只知道勒紧手中的链子。

“咔嚓!”

链子断了。

白飞卿瘫坐在地上,手指上死死缠着两条断开的细链,大半根链子浸满了血,还绞上碎肉。

她只觉得累,方才太猛了,现在有些脱力。

地上的人仍旧趴着,脖颈处淌出大片大片的血液,勒断了?肢体还有些颤抖,似乎是断了一半儿,人尚且有气儿。

“唔……次……”有些声响,管他是说什么的呢!

外面的仆妇忽然发现房内点起了灯,只是瞄了一眼,便又凑在一起窃窃,“入夜里了还不点灯,属老鼠的!”

“你可别在那女人面前说,她可杀死过人。”

“管呢,反正主人家的事儿,我们也不多言,安安心心拿好银子就是了。”

“银子?昨日下注的时候,你借了我两钱,如今还没还呢!”

“哎呦,你都做了多少日的庄家了?可还欠那两钱银子?这两钱银子拿去给我侄女添妆还是给我侄子做聘?好好好好,好嫂子,今天晚上就还!不过呀,不还你银钱,我多打两壶酒一起吃着玩着!”

“好!”

那屋内的火光越发大,却不自然,火势上笼,明亮辉煌。什么烛火油灯有这么大的威势?

有一股奇怪的木头烧着的气味传出。

怎么烧着的?

等到上头黑烟渐起,众人才惊恐发觉这屋内起火了!起火了!慌慌张张去喊人传话,去哪里都找不到最有威望的胡叔,有一群小厮侍卫慌慌张张拿着木桶泼水,可是火势已经起来了,外面的光焰逐渐吞没窗户,窗纸在光亮中化作白灰又被消散。

晨曦破晓之际,淡淡的烟味已经不再呛人,可是所有人都是心神惶惶地看着那间房子。

那惨败门窗,半塌的梁顶,外面尚且如此惨淡光景。

屋内又是何种境况?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