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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现代言情 > 莫忘莫失 > 第21章 .子悬山2

次日清早,苏牧云醒来,还迷迷瞪瞪揉着眼呢,封释就过来叫他,走了。

几人来了处山坡上,满地的青草丰润柔嫩,顺着晨风漾起,树叶子梭沙沙响,今日天色并不好,闷闷的热,东边只有稀稀疏疏几抹金流光,还被大片云层压下来。

“晌午似乎有雨。”苏牧云额前已生了层薄汗。

季恪把手中自恪放下,跪在地上,封释随之,言未声亦跪。

三人脸上端的肃穆庄严,隐隐有沉痛悲哀。

苏牧云吓得手中猎星一扔,赶忙跑上前紧紧挨着他们一起跪下,却也不知为什么,只能两眼打量在他们三人身上,

“封释,我们在拜什么?”苏牧云压低了声音,正色问。

“我师祖,爹娘,师叔们……许多人!”

苏牧云赶紧理理衣衫,随即恭恭敬敬连拜三拜,待到跟着他们起身时,放眼远眺,才看清远处似乎崎岖,不过草木茂盛,看着平坦,偶尔还有一两个黑中泛青的,木棍一般的东西半露在地面上,可是覆满青苔的断剑?

“许多年了,没有人过来偷东西?”季恪问。

“祭拜的倒是有,但来这里挖掘偷盗的,当然没有!我在这儿呢!”言未声举了举手中的配剑。

封释看了一眼那剑鞘上的回风纹。临风,也算闻名天下的宝剑,其主之用剑也有美称,“萦风溯空”。

“话说起来。”季恪拍了拍膝上的泥,“我二哥,有个痴情的心上人,我怎么就没跟她说来这儿看一下?”

“心上人?谁是谁的心上人?是你二哥真心爱人家姑娘?只有人家姑娘一往深情!他那个行事,在外结交多少红颜知己我都信!”言未声可不觉着风沧澜是个长情专一的人。

“是真的,我二哥跟我们提起来过。谈婚论嫁了。”季恪道。

“你二师兄?女子?我似乎是见过一个。”言未声仔细想想,忽然面色变得持重,抬头道,“有一位。”

“谁?”

当时言未声独自在那片山谷里收捡尸骸,已经是认不出谁是谁了的。片布缕丝,断石碎土,残肢腐肉,恶臭侵扰着。有食腐肉的鸟寻过来,哑哑地叫着,盘旋在上面不肯飞走。

他扒开泥土与血肉,只希望找到一些残断的剑,能埋进坟墓里。

那时,他发现的那个女子。

站在谷口,红裙猎猎,是个女子的身影,好像还提了一柄剑,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前方。

言未声不知是敌是友,手中摁紧了剑,想要悄悄过去,看看那人在看什么。

结果刚刚靠近,那女子便反应过来,确实是个女子,面容姣好,不过双目通红,回头劈了一剑便飞身逃走。

“她用的什么剑法?我没看出来!不过我发现她刚刚一直盯着的地方,只是一块儿剑柄,似乎是春芳剑。”

“回劈?”季恪想了一想,好像是了,是春芳剑法,是风青蘋。

季恪领封释,苏牧云二人下山去。

言未声送行。

这两个人一路上嘴就没停,不住气地说慕容。

“是真有毛病,帮人不帮到底!”

“这贱人什么德行,你不了解?”

“只在进沙漠时清了下道儿,送了点东西,剩下的就甩手,看我出丑。”

季恪还怨慕容不给他说些容易道路,生生从函山翻过来多难!慕容让手下人寻的好天气也不对,怎么能有半宿的风沙呢?真是的!

“慕容多难呢,他干的多了,你们说他大包大揽看不起人;他干的少了,你们说他甩手掌柜不顾情义。你信不信!”封释偷偷和苏牧云说,苏牧云点头,也对此深信不疑。

终别时,言未声拉过封释,说有事交待。

季恪皱眉,“你能有个甚的事?”

言未声却反问,“那我给你说的几种药你记住了?”

“绯红叶子,叶柄结朱色果子;三瓣拼成花儿,四朵攒一团儿;一株只有单条茎,无叶浅根,生在树皮上。”季恪却只能说草药模样,他记不住名字。

“行吧行吧,你也就记这么些,正确的我还是跟他交代比较放心。就你那……去一边儿吧!”

言未声将封释揽过去,还不住地往远走,封释心中有些疑惑不安,却也没有问。

“你觉得身子怎么样?”言未声开口问。

“不甚好,但除了毒发那几天,剩下的倒也没有事。”封释如实答道。

“你这毒很热,心属火,毒攻心脉……”言未声斜眼看了下身后,忽然啐出一口,“娘的,终于不听了,老子有什么事还瞒着他不成!”

?封释猜到应是季恪跟着了。

“你听我跟你说。”言未声握紧封释的手,“虽然他跟我说你是自幼中的毒,但是我发现那东西在你身上还是比较浅的,治是肯定要治,不过不急,因为也没什么可能会给治好。现在有另一桩重要事,季恪。”

“季恪怎么了!”封释心一下揪紧,能让言未声这般如临大敌,必不是小问题。

“他心性不算上乘,又不识字,不念书,所以心智也差,昨天晚上我教他用自己内力在旁人体内疏理经脉,发现他所修的内功心法有些霸道暴戾。

本来你师祖的心法不是这样的。

但他看不懂,又没人帮着,强行练出来便是如此形状。再加之许多事情压在心上,思郁成结,表现的便是易怒,你们只在这住了一夜,我看不出来。一路上你有感觉到吗?”

封释点点头,担忧备至,“有,是这样,长此以往恐成大患。前辈要给我破解之法。”

“自己想!”言未声道。

封释抿起唇,低头仔细想了一刻,便道,“凡塞必以疏散……”

“好了我知道了,但是不够。”言未声还没等他说就出言打断他的话。“封释,很不够。”

“不是去黎山吗?你们黎山一半藏书在远晴舫上,一半被锁在石洞里,去找找看,有一本什么心经?届时你看了应该就找到了。

如若找到,便按照书中法子帮忙化解。如若不能,你便找出你师祖原来修的内功心法,等到时机成熟,废了原来所有,让他重新练一遍,一个上策,一个下策,剩下的只能看天命了。”

看封释脸色有些白,言未声又道,“哪里是多大的事儿?哪里又受这么多惊吓?你放宽了心吧,或死或活都没那么大不了的。”

“去吧,走吧。”

——

“这子悬山究竟是何处?”苏牧云在另一边试探问季恪,同时悄悄看他脸色。

不过季恪反而是神色如常,“如你所见呀,许多英豪死在了这里。”

“因何而死?”

“为了道义。” 季恪淡淡道。

他师尊曾被人称为清徽仙人,年轻时有两句话深受传颂。

“莫忘侠义之心,莫失仁厚之德。”本来是那老头年轻时候劝解一个失路的侠客的,老了之后不知被谁挑起来,许多人大做文章,加以歌赞。

昨晚季恪没有睡安稳,夜半辗转,便自己出来了,言未声跟着也出来了。

夜里的山谷,冷飕飕的。

吹的人头发荡起来,衣袖也鼓鼓的。

“你在那山上十年了,你是怎么呆的呀?”言未声跟在身后,问。

“言未声。”

“我在那!”

“你这破名一点都不好,意思是不是说了,又好像没说。”季恪拿他取笑。

“去你的,你怎么这么悲呀?自打你过来,我就觉着你不对劲,你还是你吗?”言未声问。

我还是我吗?

季恪许久之前也曾扪心自问,那日他是怎么想的来着?如今想想似乎有些不大可能了。

“我好想杀人。”季恪道。

“嗯。”言未声不意外。

“封释,我们散了的时候,他也就七岁。他……”季恪只觉胸中火气愈烧愈盛,眸中怒意逐渐激烈,双手握成拳颤抖,杀心肆起。

“铛!”

临风出剑。

自恪应声而挡,两道寒光闪过,黑暗中迸发出剑器的激鸣声,紧接着,便有人影凭虚御风,凌空而去,于半山中缠斗,剑气纵横。

打了约两个时辰,等到长剑落定,两人都大汗淋漓,手臂酸软。

“可以呀!跟阖首阁那个老贼打过后,我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呢!”季恪倒在草丛中,吁了口气。

“开始还不变通,后来才算不错,你与人打的少,自己练的多,故而招式生硬,杀那老贼?运气好!”言未声抹了把头上的汗,扯住季恪的衣袖,生拉硬拽偏要他起来。

“干什么!”

“心里痛快了?”

“滚。”

“方才什么事,与我说说。”

沉默良久。

等到月偏西,季恪才缓缓开口。

“师尊生前说了,莫忘侠义之心,莫失仁厚之德。

我在山中除了修习剑法,便是日夜对着石壁去想这两句话。我这等流氓无赖,原来也是要侠义,要仁厚的。

可这两句话能带来些什么呢?我那几位师兄守了一辈子,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排位前的香烛供的再好,哪怕那上面用金粉描的名字!又有什么用我不信这玩意儿。好人好报,从来不是真的。”

“对,不是真的。”言未声道。

“我,我是个没什么骨气,没什么侠气的人,更没什么志向,就更别说那么大的志向了!修习的这几年,能让我心中时时刻刻挂念,用来鼓气的,只有封释一个。”

言未声没有再说话。

他又陪他坐了会儿,随后才回去,那屋里的两个小孩仍旧在酣睡。

两个人静坐调息,等到天亮。

——

苏牧云见季恪久不语,又问,“当年卫道者都有什么人?”

“许多人,明律阁的有,千洲岛的也有,藏剑山庄的,尧山的,朔水、汶水、峒山,还有我们黎山,四方动乱,最后大多数都死在了这儿。”

“那是为什么呀?”

“那有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打?”

“不知道。”季恪抬头看了看天色,疑惑那两人为何还不回来。他说不知道其实也是实话,那时候他不算小,但并不操心这等事儿,成家成日里逍遥自在。

孟绮妍领着他,两个人合伙称霸,一等一的混世魔王。

清徽并不多插手他们的事儿,他秉承自然之道,放任他们生长。封归玉寒秋两人都有些护犊子,又不是杀人放火坏了本性。多大的事儿,就是捣个蛋嘛!小孩子,很正常!偶尔揪住他们在背地里骂一顿,却也是高拿轻放,并不怎么样。

风沧澜?风沧澜主意可比他们俩鬼多了!

云随,呃……这一位不愧此名,真就随云去一般,平日里见不着人影的。

觉慧,这个更见不着。

思及此处,季恪一下笑出声,“仔细想想,我们几个好像真没干过什么正事。”

再抬头,苏牧云却是将剑撂到了地下,连跑带跳地走远了,往那山谷里面跑,边跑边喊,“我再去拜一下,我再去拜一下!”

跑的像只疯猴子。

季恪只独自坐在那儿,他们三人出来。

一直等到正晌午,苏牧云急跑出来时,封释与季恪正站在外面等他,手里握着猎星,见他气喘吁吁,问,“能接着赶路吗?”

“没问题!”苏牧云拍着胸脯。

“走了走了,咱们赶去黎山。”封释道。

“黎山美吗?好攀吗?”苏牧云问。

“挺好走的,不需要你开路,那上面铺的有石阶,路径平坦的,便铺的宽斜够几个人并排;路径陡狭的,便铺的窄些,一个一个的上去。”封释只存了这么点印象,模模糊糊记得影儿,你要让他正经形容,是真形容不出来的。

三人出了子悬山,于村镇间得了个惊震消息,断鹤矶韩与涉夜间在自家宅院中遇袭,一月救治仍旧伤病不起,派出去三百门客无一生还,俱被那贼人杀死!

苏牧云人都傻了,“我俩当时出来的时候,后面没追人吧?”

“这个……”季恪已经不想深究了,他自觉从未真正认识过韩与涉为人。

“以讹传讹信不得!”封释无可奈何,他是不会信。可旁人信呢!如今那个连杀三百人的魔头被人口诛笔伐,还有不少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去惩奸除恶!

“走吧,等过些时日我跟你们说说韩与涉。”季恪催着他们回黎山。

“你们认识很早吗?”

“很早很早,我们十三岁就认识了。”

“故知?”

“那不能,虽说不讨厌,可也没人与他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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