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简体版
185TXT > 现代言情 > 莫忘莫失 > 第16章 .断鹤矶1

“你这话说让我姐听见,拿起刀来砍你个八段!”季恪也在跟着笑,转而他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了,我五师兄死了。”

“呃……”燕字长似乎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没了笑声,良久,他才终于缓过神来,“怎么就没了呢?”

“自尽。”季恪吐出两个字。

“他走前与我说了,拿命替我们挡了两道劫,说是能保我往后顺遂平安。”季恪脸上依旧含笑,只是身上有些颤抖。

“原来如此,他当年被那个妖僧蛊惑,三日便自己剃了头发,我们都埋怨那妖僧,偏你师尊没有说什么,想来他也是知道你五师兄有几分佛缘吧。”燕字长摸了摸手腕,道,“我还有两壶玉带春,忙完了,到那儿喝一杯。”

“好。”季恪应道。

“另外,你三师兄的扇子也在我这儿,届时去取吧。”燕字长仔细想着,口内不停交代,又不知想到了哪一处,笑了起来。

“你又笑什么?”

“想起来你三师兄说了,你呢啊,是地痞流氓中的义士。你二兄风沧澜,是风流雅客里的无赖。”

“他干嘛总想这些稀奇古怪的?那醉花阴放到你那吧!我实在参不透我三师兄。”季恪道。

黎山七子之三的玉寒秋,是正正经经的文儒侠士,可作诗文可写词赋,作画对弈,抚琴静心。以一柄折扇为器,名醉花阴,那扇面是名家之手,画的是落英缤纷,蝶舞翩然。扇骨却是镔铁所铸,坚硬非常,又加上小巧尖利。开合之间可变作盾牌或短刃,上遮下挡,又忽然压、割、挑、刺……为人光明磊落,从不做扇骨抹毒之卑鄙下流事。

风沧澜就是因着自己三师弟才开始濡慕风雅的。为何?因为他武比不过大师兄,文比不过三师弟,卡在中间不尴不尬,不过他也毫不在意,这学学那玩玩,想起来了便试一试,没见过在什么地方十分用心的。

玉寒秋这些本事对他们七个师兄弟来讲都无甚大用。除了季恪初入山门遭不长眼的贼人追杀,一边飞跑一边狂叫,将几个师兄师姐连并师尊的名号全都报出来。季恪他们平素最喜欢三师兄抚琴写词,由他们传唱。若要再说上另外一件,便是酿酒,花蕊花瓣甜果,糯米小麦高粱,还在山下的镇子上买了几只小红薯,胡乱配着玩着酿酒。

只出了三种酒。

其一,名为玉带春,颜色碧绿清澈,杯盏间荡漾,如一捧春水。

其二,名寒泉,又有人要叫做冰堂,冷冽非常。

其三,没名字,那坛酒好不好还难知道,只因那坛酒是最后酿的,随后生人皆死尽,谁还有空去记它?算算如今,黄泥将坛口封了约有十一年了,等改日开封,看看能不能喝。

季恪想起来三师兄一直致力于教自己识字,呃……教了十五天以后,玉寒秋被逼到跪请师尊换人,说这半月以来被小师弟折磨得身心俱疲,看见河间寒潭,只觉亲切非常,想要一头扎下;逢上悬崖险峭,便觉头脑飘忽,意欲飞身凌上。

“你现在还认识字吗?”燕字长问。

“你猜呢?”季恪反问。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燕字长猜了个七七八八,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那日之后,文淇,任黎辰,苏牧云连带封释,全都一同感叹,他们二人为何不打一架?季恪与燕字长, 都算是绝顶高手,他们若能比划一番,搅弄得天地变色,鸟兽惊惶,再点到为止,既无伤大雅,又让他们见识一番。

“你们大可现在折返回去找他,让他给你见识一番。”

临分别时,季恪开玩笑道。

他三人与任黎辰文淇分道了,因任黎辰接到一封密信,上面用蜡封住,图案是明律阁特有的獬豸,他与文淇看完之后,便向着他们三个辞别了。

“你们俩小心点!”苏牧云可记着他们两个遭五次追杀的事儿。

“保重。”封释对任黎辰说,二人自幼相识,彼此知根知底,相对一眼,便明白了话里什么意思,

“快走吧。”季恪一丝情也不记。是急着往前赶路,半分不想耽搁。

半月之后便能出了草原,行至平坦地方,只是不知净月台上可有人认出自己?那可是万万不能的。

走到断鹤矶,苏牧云听见路人回答此名时,心中奇怪。封释告诉他,此处再往东走三里是汶水,汶水入千洲湖,那湖大极,传闻是上古玄龟栖息之地,因为有许多露出的岛屿而得名。

“汶水?千洲湖?”苏牧云隐约想起了什么。

“是,那里面的小岛合称千洲岛,文淇就是那儿的人。”封释道。

“那断鹤矶呢?”

“说是黄帝召玄龟,遣一仙鹤送旨,那鹤是凡身,还未送到便死在此处了,还说有一块形似一半仙鹤的石头。”封释解释道,同时又说,“听着新奇啊,以讹传讹罢了,权当一乐,别信。”

下午时行到一家客栈,这客栈开在小路上,离城镇不过三里,便于揽客,店家倒是有心思呀!

苏牧云刚一落座便觉惊讶,那腰里系着白围裙,肩上搭着麻布,手拿账单,正对着客官吆喝的人是谁?

宁无仪。

一别也有三四个月了,他好像更加瘦长,垂着眼睛应付客人。

苏牧云特意多点了一盘肉菜,多叫了一碗面,等宁无仪报完所有客人点的菜,又将所有菜端上桌,放好杯碟,添满茶壶里的水,才闲下来的时候。

苏牧云其拉到自己身旁,“我们一起喝一杯!”

“等下掌柜的看到骂我!”

“你管他的呢!我看你顺眼,我就要请你吃!”苏牧云递过去筷子,“你跑到这里来,本来你在那边干的好好的,因为我们才遭了无妄灾!”

“倒也称不上。”宁无仪坐下,接过了筷子,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在口中,焦香酥脆。

“你在这边干的习惯吗?掌柜的好不好啊?哎!你之前那个掌柜的罚你没有……”苏牧云问了一大通。

季恪木木无甚表情的脸突然凶狠,开始发难,咄咄逼人,“你究竟是什么人?十方套子你会,可你不知道这套拳法的主人是暗器高手吗?你的十指并不灵巧,你哪里学来的!”

宁无仪一愣,手里的筷子顿住,对方的剑已经露出两寸,他沉下心来想一想,只道,“我师父名为白飞卿,您这话让我难堪。”

“我管你什么堪不堪……”

封释及时叫停并开口解释,“季恪,住口,白姨手废了!”

山中一日月,世上已千年。

不怕斗转星移,偏偏物是人非。

季恪一愣,立马沉困下来,半句话也不说。

只有苏牧云有些懵,白飞卿?谁呀?

那顿饭也吃的十分尴尬。

因为这儿离镇上近,所以不少客人吃完饭以后便进了镇上,另找客栈投宿,晩上留下的,只有苏牧云,封释和季恪三人

宁无仪拧着帕子擦桌子,一边手上十分麻利,一边油嘴滑舌地跟柜台里掌柜媳妇要求加工钱,“我干的多好呀,满堂客人都招呼的周到妥帖,不打碗儿不摔盘儿,看这桌子擦的,苍蝇都站不住脚儿!”

那个女人猛然抬头,却不为工钱,“苍蝇?小子!厨下的泔水桶你是不是没倒?”

“得嘞!”宁无仪仍旧笑嘻嘻着,刚想放下抹布,楼上便传来一声喊,“我去,我去倒。”

苏牧云蹬蹬地跑下来。

“哪有客人干活的理?”宁无仪将手中的抹布泡进水盆里,告诉苏牧云。

“这店人这么少,活这么多,我帮你一起!”苏牧云道。

宁无仪指了指里面,“帮我把后门打开。”

苏牧云跑过去将门打开,才发觉这是个后院,有牲口棚和猪槽,还有几畦青菜,另有个季恪,蹲在地上和院里的老榆树比定力呢!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这里的,难怪这会子都没见他呢!

于是苏牧云大叫,“季恪,刚才我与封释说内功修行呢,你必是行家,快上去教他!”

宁无仪提了满桶油晃晃的剩饭剩菜,倒也稳当,一边走一边让苏沐云让让,“别溅你身上了。”

剩饭被倒进了猪食槽里。

苏牧云劈手夺了他手中的泔水桶,欢欢喜喜跑进去。

宁无仪乐了,这傻小子,嘿,明儿个能不能骗他早起给鸡剁食,这样自己就能多歇会儿。这家店前面住客人,后面自家居,也养牲畜。做菜管账的是掌柜,打杂洗碗的掌柜媳妇,后来又招了他,平日里两人也帮他干过杂活,但毕竟是付给宁无仪工钱的。

呸!宁无仪,发觉自己竟然这样想了,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改不了的懒惰下流病。

他一扭头,季恪在一边儿坐着,有些不悲不喜,这是在庭院中,而非翠峰叠峦之上。

宁无仪心中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本觉得可笑,却不由自主开始臆想,忍到最后,咽了咽唾沫,终究是开了口,“大侠,季大侠求你救救她,你去看看她,我师父……你们从前是好友的……”

季恪不回头,“救?我拿什么救她?”

宁无仪听他声音淡漠,顿觉无望,心凉了大半截,扑通一声跪倒,双手无力垂在地上,仿佛浑身精气神都被抽走了,“那请你看看她,就见一眼……”

“又逃不出去,留那份念想做什么?”季恪,似乎是说给旁人听的,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仰头看着客栈二楼,有一扇窗里亮着烛火。

“素手奇诡”白飞卿,曾因寻仇而虐杀钟不易父子。这位钟不易号称“十里煞鬼,”人如其名“不义”,平素里做那事儿是人神共愤,与白飞卿母家有仇恨,杀其无可厚非,坏就坏在她将钟不易身边的孩子也一并杀了。那十一岁的小儿尸身被寻到时,身上插满了暗器,什么飞针,柳叶刀就不必再说了,却有一枚七星子让人断定凶手便是白飞卿。

白飞卿为人古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总是随意做事,风评并不好,虽没有听说过她干什么惨绝人寰阴狠无情之事,但那孩童身上的七星子是她独创的暗器,所有人都一致认定是她干的。

而这位十一岁小儿身份大有来头,竟不是那姓钟贼人的孩子。是漕帮的曹帮主的孙子,曹帮主有个独宠的小儿子,那小儿子与其侠侣双双丧命于钟不易之手,留下个孤儿不知所踪,如若能找回来,曹帮主便将满腔怜爱都倾到了孙子身上,而白飞卿将其杀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白飞卿因母亲的缘故与断鹤矶韩与涉有婚约。

韩与涉跟曹帮主算忘年交,曹帮主向韩与涉紧逼,要么交出白飞卿,要么他们韩家与漕帮彻底决裂。

韩家本来算武林中人,后来落败了,扭头开始经商,漕帮管水运,相当于掐着他们家命脉,实在是得罪不起,加之韩家不少人本就看不惯白飞卿行事为人,力主将此事做大。

韩与涉却不这么做,他一纸书信将白飞卿约到了断鹤矶,当晚白飞卿去了,被埋伏的众人擒住,双手十指被废,才知道中计。

韩与涉却并不愿将她交给曹帮主,而是万般求情,说都是那姓钟的贼人造下罪孽,众人皆为其欺骗,还说白飞卿可以明悟走正途,自己还愿意娶她为妻,尊做正头夫人。

白飞卿怨愤至极,竟趁众人不防备,对如此宽容良善,救她于大错铸成之前的恩人出了手。

已失双手,自然不是他们对手。

韩与涉也不计较,依着婚约将白飞卿娶进门。

白飞卿也似乎明白了自己从前的过错,足不出户,也不再意气用事,人前都安静少言,和韩与涉相敬如宾。

人人都盛赞,韩与涉对白飞卿似有再造之恩。

“我对白姨没什么印象,这些年也没有见过,倒是韩家家主为人亲而正,虽不算和煦,但……”封释回想着。

季恪看着宁无仪都快要头疼了,刚在底下说的明明白白,不去不去,现在又要在这儿闹一回。

“但是什么?”苏牧云催着。

“他以‘三’为遵,待人处事,遇人三分远,为敬;结人三分低,为谦;待人三分厚,为仁;事沾己利让三分,不惹是非;事关不公说三句,道义存心……”

封释说了许多,季恪一句都听不懂,“什么意思?”

“就说是这人好,好的不得了!”苏牧云道。

“这个人,他。”宁无仪哽咽,脸上已经出现几道泪痕,“当年钟不易的行踪,就是他透露给我师父的。”

“我管是谁漏给谁的呢,反正这俩人我都认识,但是你们说的这俩人我都不认识。”季恪奇了怪了,心中想去看看。

韩与涉他认识,平和温顺得有些懦弱,你不问他,他连话都不说,哪里能干出来那种事情?白飞卿他也认识,安静少言是形容她的吗?假如真有一个安静少言眉目谦和的白飞卿站在他面前,那场面,大约比见了鬼还惊悚!

“当然可以,不如我先去试探试探,明日我去拜访。”封释问道。

“你不怕他将你偷跑出来的事情传到你家里?”季恪问。

“有你在这儿呢,便是他们知道又能说些什么?你既在此,我还怕他们!”封释倒是一点不顾忌。

“无须你去,我与他们都熟悉的很,问个究竟。”季恪道,但他很及时地止住了宁无仪的感谢话,“你可别急着说,到时是什么样子还不知道,你师父,我实在是不好说……”

“求您去看看,您看看,便必然救她出来!”宁无仪深信不疑。

“我去看看,但不插手,你若真心想救你师父,远晴舫主人,拿你师父的信物去,她是定然帮忙的!”季恪提点道。

宁无仪又如何不知呢?他在朔水守了三年之久,随意找了家客栈,总是盯着朔水河,盼着远晴舫,上去过两回,一次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舫主。第三年时,听闻乌牙岭中有一位高僧,和远晴舫主关系亲密,他也去了,没找着,再回来时已经错过远晴舫。

屡试屡败,宁无仪只觉着心如死灰,如若真能让师父就此摆脱那泥潭,便是死也值了。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