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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现代言情 > 师妹她只想活命 > 第25章 二蛋兄志存高远

下山路不好走。

所以众人选择了御剑。

阿雯搭乘了趟王扶嬴的赤霄剑,她从未体验过飞行的感觉,对此表示出极大的惊奇与浓厚兴趣。

他们回来正逢晌午饭点,不早不晚,村口唠嗑大爷大娘和一溜马扎都不在,只有三个挂着水晶鼻涕的六七岁小童拿着树枝绕树蹦跳唱歌谣:

“一螺穷,二螺富,三螺四螺卖豆腐,五螺六螺捡烂布……”

孩童声音清脆咬字却含糊,几人刚听清那歌谣唱的什么,就见身边一股小旋风已经刮过去了。

是阿雯,全然再无此前名士风雅,她迎风呼喝着竹竿欻欻驱赶着那几个小童,这时竟显出几分泼辣,这又是她不同以往的一副模样。

众人见她绕到那棵三人合抱大榕树后去牵出一截衣摆,才发觉树后原来还蹲着个人。

阿雯用力将那人扯起,转圈拍去他周身土渍,那人身形快有两个阿雯壮,却被三个小孩子欺负的抱树屈蹲,此刻更是垂头攥紧裤边不敢言语。

“二蛋!啊啊啊不许欺负他你们!”

二牛也刮过去了,几人忙跟上,走近了才发现闻名不如见面,豆腐杨家的傻二儿原来是位十六七岁的黄壮少年。

一个两眼懵懂清澈润水,穿着脏衣旧衫脚踏双耳布鞋的少年人。

“你胡说什么黄四娃!”

三个小童吓跑俩,剩下一个牛气得很,还在冲杨二蛋和阿雯做着鬼脸,二牛冲过去不满大吼,他才停了鬼脸抬起胳膊抹了抹鼻涕照地啐了口。

“我没胡说,他异想天开说自己会算命,我呸,他不配,大傻子,他就是个吃鼻涕的大傻子!”

“你才是!傻子你,脏死了抹衣服上!”

“他就是!大傻子大傻子大傻子!”

“你才是!脏孩脏孩脏孩!”

“傻子!”小童怒挥手中细长树枝。

“脏孩!”二牛半点不让叉腰咆哮。

他铜铃眼大张气势十足,小童终于有些怵了这大块头,后退两步正想跑,被人捏住后脖颈提溜起来。

双脚离地了,恐惧彻底打败嚣张占领高地了,他惊惶尖叫一声又被提高几寸,顿时缩脖不敢再嚎。

王扶嬴提着他走到二牛身边看着三人:“怎么回事?”

那缩肩耷脑的杨家少年额上有血,不知是石头砸的还是棍子戳的,阿雯掏荷包给他撒了什么粉末正缠上布条。

几人呼啦啦围了过来,发现好像不是瓜是村头霸凌,情节还挺严重,气氛顿时严肃起来。那小童手里还紧攥着根枝条,薛蘅劈手给夺过:“黄小四你娘今天没揍你了?说说,为什么打人。”

“不是我打的,是吴麻子!他说这大傻子成天白日做美梦癞蛤蟆吃天鹅啊啊啊啊吧!”黄四娃方才一吓只是干嚎,鼻涕却流了出来,他说着下意识抹了把就要往后甩,却猛地被人就近塞二牛怀里。

“……”

“……”

他止了声,鼻头撞疼了人懵着,二牛也愣愣抱住他,低头定定看他脸上与自己衣服上拉长丝的一片晶莹。

“啊啊啊啊放我下来!”

“啊啊啊脏了我衣服!”

两道嚎叫又同时响起,躲开鼻涕攻击却没挡住魔音入耳的王扶嬴脑袋嗡嗡挥手两道禁言咒正要甩出去,被青年一胳膊肘打断了。

只见薛蘅抬手哈气两步过去倾身朝吱哇乱叫一大一小各弹去个脑瓜崩儿,二牛猛的后仰避开,黄四娃要躲却被他带着上提正好迎上另一记,他吃痛恼地又嗷嗷大叫:

“啊你揍我,放开我!”

小破孩疯了似的半空狂扭蹬腿伸手要挠人,奈何上身被大汉石臂紧箍,又遭薛蘅一手摁住头动弹不得,男子汉小丈夫受制于人,他屈辱的流下眼泪:“我告诉我阿妈去!”

“去呗。”

薛蘅拎他下来给定在原地,顺手给皱着脸看胸前布料的二牛施了个清洁术。

“你快去,”他上门义诊亲眼见过他光屁股蛋被他阿妈揍的样子,闻言邪邪一笑压根不怵:“敢跟你阿妈讲真话啵?莫裸人哦,吃空子还骂人家,小破孩没礼貌,看你阿妈打你不打!”

“你……呋哧……”黄四娃愣在原地,吸吸鼻涕开始思考。

他说的……呜呜好像没错。

他彻底动弹不得,又明白了现实的残酷,瘪了瘪嘴想哭,薛蘅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消停会,吴麻子谁,也是哪个小孩?”

“哼,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出卖我兄弟的!”

怕阿妈揍没错,但涉及江湖道义黄四娃却将头一扭硬气极了,转眼正好看到阿雯和杨二蛋站在一处更加恶声恶气:“柳阿雯你凭什么不喜欢我三哥喜欢他?这大傻子哪里比我三哥好!”

“嘿你个暴脾气,少侠醒醒,你好兄弟早撒腿跑了,你说不说不说我可就……”

“我知道!”眼见这瓜又能拾起来吃而且还隐约散发狗血芳香的赵舜华不及他问就往外倒:“吴麻子是雯儿她阿妈娘家侄儿,是她最小弟弟的大儿子;黄家五个娃福禄寿喜财……”

她眼神询问女孩能不能说,眼瞅阿雯开始脸红,二蛋兄紧张兮兮她眼冒精光兴奋到连珠炮似的:“黄得喜三哥大名黄得寿,是雯儿相亲对象前候选人,不过因为兄弟太多基本被淘汰掉了,雯儿她根本也不喜欢这些人。”

就是不知道喜不喜欢在场某位。

嘿嘿嘿嘿。

“好家伙人家里几口你都门清,”薛蘅回忆之前借着义诊由头打听丢娃消息好像有了那么点印象,不过也更好奇了:“吴大娘娘家侄儿为什么打杨二蛋,这两家也不挨着啊?”

不满意表姐择夫婿眼光就打人?自家孩儿啥德行自家清楚,能跟二牛玩一起人肯定没问题,那这吴麻子手也未免伸得太长。

这题他会,有幸听去村尾跛脚大叔家买筐的大娘骂过!一脸正气楚浩然接茬迫不及待要分瓜于众。

“话说十六年前的今日,电光如蛇,风吼雷啸,大雨倾盆中杨大婶一声惨叫……”

鉴于霸天仁兄太多夸张用词不符实际,众人逮住了正出村喊弟弟回家吃饭的杨家老大讲故事。又因为二蛋他哥口音太重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会,这故事便由长清宗翻译机薛二师兄稍作润色。

十六年前中元节。

一个婴孩呱呱坠地。

接生婆正想擦干净娃出来报喜,发现这杨家媳妇竟然开始大出血,生产已耗尽元气,血流不住,于是,啪,人没了。

正逢阴时,闪电劈下,那浑身浴血的婴孩尖利哭声犹如索命恶鬼,骇得接生大娘差点夺门就逃。

她没逃,女人最懂女人苦,她叹口气叫来杨家媳妇她丈夫左邻右舍与村长夫妻帮手操持完后事才走。

大喜紧接大悲,家中独子杨斗升年少送走双亲中年送走爱妻,在院子里种了棵小树苗每日用眼泪浇灌悲恸欲绝,哭累了想起自己还有俩好大儿于是决定缓缓再厥。

刚出生的婴儿有个六岁的哥哥,哥哥叫杨一石,虎头虎脑,彼时年幼不知生死事,兴冲冲抱着弟弟下床问老爹有没有想好弟弟该叫什么名字,没想好也不要紧,弟弟头大大的,可以叫大头,缸子,磨盘,流星锤。

老父亲一言难尽,强打起精神想了半天,老大叫一石,老二……不成,二斛让他想起村口大爷拉的二胡,该死的应景呜呜呜孩他娘啊不行心好痛,换!

可斗升爹娘给他用了,自己吃了没啥文化的亏认字不全,寥寥识得几个大字里排列组合总不称心意,目光再次看向嘿嘿笑的大儿,一石,蛋,农家贱名好养活,就叫二蛋!

新鲜出炉的娃有了新鲜出炉的名,新鲜出炉的二蛋被当哥没几天兴奋到手舞足蹈的一石抱着横冲直撞,撞到门上,大头当场就起个大包。

娃哇哇大哭,糙汉爷俩只当他饿,喂了羊奶还哭再喂,哭喂哭喂哭喂,得亏新手村保护期苟命大法,二蛋兄渐渐长大。

只是后来就一直有点傻。

也不是傻,愣,二愣二愣。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树抽条成大树,小娃在跌跌撞撞中成大娃,二愣子二蛋十岁这年他哥竟然已经十六岁,他背着弟弟推了十年磨盘磨豆浆,壮的像头小牛犊子。

一天村口来了个仙风道骨游方散修,看他经过骨骼清奇拉住摸骨一测嚯好不得了,此子不凡,日后必成大器。

少年却不想成大器,只想保护弟弟子承父业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奈何盛情不好推拒,于是将自家弟弟推了出去。

豆芽菜弟弟看他行头正入迷,鼻涕流到嘴边用力一吸下意识舔了舔,见行头主人看他咧嘴就嘿嘿笑,就这一眼,震撼散修一整年。

噫!

百年后衣钵断不能交予这等憨货。

他甚至也不摸脉,只瞧一眼手掌先入为主下断言:“一螺穷,二螺富,三螺四螺卖豆腐……蠢才蠢才,此子绝非我中意的可造之材!”

修士一句上头气话,话落愤然离去,于不太灵醒的少年而言从此却如同巫咒缠身。饭后闲余总被好事者拿出来嚼舌根,嚼多就变了味。

村口目击者甲:听说了没,神仙老爷说杨家那谁必成大器。

村口目击者乙:听说了,杨家那吃鼻涕的傻子资质拙劣是个蠢才。

听的云里雾里的村民丙:杨家二愣子资质拙劣难成大器?

路过胡听一耳朵好事丁:我就说,杨家鬼节生的二傻子八字硬克亲,那就是个煞星!神仙老爷可都说了顽劣难成大器,他这辈子都出不了头啦!

道听途说轻飘飘一句话,给少年定了性。

一晃又几载寒暑,少年醉心术数求学无门闹出不少笑话,众人提起只说杨二蛋那大傻子又在犯蠢。

村里谁不知这蠢人好作怪,什么他竟偷偷喜欢着表姐,这等憨货还真能当姐夫不成,说起来人都不够丢的!

傻子事迹口口相传中长大的娃娃于是怒发冲冠,趁着七月十五祭祖盛事家里忙着杀猪宰鸭没人看管,决定伙同兄弟们给这痴心妄想大傻子点教训。

傻子真傻,看门狗老死了不吃狗肉非要抱去后山埋,嗨嗨嗨,这不正好机会给他堵在村口。

……

二师兄语气也十分不正经。

但众人都听明白了。

那童谣简单几句朗朗上口,却隐含了人生无常富贵在天的命理玄机,和奇门术数息息相关,那修士或许也真气质不俗有几分本事,外行看热闹,他只往那一站不管说些什么有无道理都足够唬住小文村的寻常村民。

哪怕他说狗屎好吃。

又没人真想不开去尝,大家伙附和两句权当个乐子罢了,反正臭不到自己身上,再说那本来就是个傻子嘛,开个玩笑怎么了又不痛不痒。

他们习以为常,不觉闲言碎语几句如刀如枪,也能把活人扎成筛子。

故事并不复杂,众人却沉默下来。

村子里末伏出生的孩子通常被老人们认为是吉祥平安的代名词,但杨二蛋却恰好是中元当天阴时生的,即使他娘亲去世另有原因,那无德修士不负责任的一通判词与或许只当消遣的多嘴村民却让他平白遭了许多年莫名其妙的白眼。

该怪愚昧无知吗?还是人性薄凉?

可人本就是集圣洁卑劣于一身的复杂动物,可能萍水相逢却对你拔刀相助,也或许称兄道弟相谈甚欢时背后放冷箭。明里暗里,谁又是个真正言行相顾慎终如始的人?好人坏人的区分界限又到底在哪里?

常言人人心中有杆秤,论迹不论心。

坏人他本性并非如此一切都是有原因,只是没人去教未开化。真的吗,那要是开化了万一还不知错又当又立岂不更加可怕。

好人,这世上又哪里有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倒是总有为众人抱薪扶大厦将倾为生民立命的圣人。

可多数都在黑夜中作了古。

你说这人间是非黑白对错可笑不可笑。

可笑,也不可笑。

都在俗世,都是俗人。

可能有的俗人他妈只生了个胎盘吧。

“苦什么不能苦教育,缺什么都不能缺脑子,人云你也上蹿下跳瞎跟着云!科学修仙勤劳致富不知道啊。”薛蘅突然撸了把黄四娃黄毛头解了他定身术:

“熊孩子就该多尝尝父慈母爱,回家吃你阿妈大棒伺候去吧!”

黄得喜脱身风一样跑走了。

而那黄壮少年不知何时又蹲在地上,看上去仿佛快碎了。

够了,老子心疼他。

“不就是想学奇门玄术,少年好志向!”薛蘅并排蹲下给他一肘击,鸡汤张口就来:“有理不在声高,有志不怕声悄,常言道莫欺少年穷,不必在意他人如何说且放手去闯。

少年,你命由你不由天!”

至于不常言道的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这会就先别拿出来煞风景。

王扶嬴收回传讯玉简正看见赵舜华拉着罗、覃师姐和两位师弟也排排蹲冲抬起头的呆愣少年挥拳头:

“对呀对呀,也不为证明什么,你照常走自己的路就是,既志存高远又肯下功夫脚下大道自然宽阔。”

薛蘅刚一通输出正有些感慨人类果然离不开心灵鸡汤,冷不丁听到这么句忽然一乐:

“冲鸭少年,你看前方,那通天大道~宽~又~阔~~”

他突然豪情万丈起高歌,好看的脸生动热烈有些晃人眼。

“哈哈哈哈哈哈好!”

畅快激越的尾韵里不知谁起头喝彩鼓掌,杨二蛋也拍着手随少年们哈哈大笑起来。

我心无窍, 天道酬勤。

我志扬迈, 水起风生!

那算命修士讽他蠢才,他虽不在意也从没放弃对术数的钻研,但经年累月被人调笑却也难免失落,此刻那些情绪却通通被什么声响盖过。

那声音由心而生啊。

明明再细微不过,像蚕吐丝,又像草长莺飞二月天里玉米幼苗生长,并不如何嘹亮,却势如利刃出鞘时的清越嗡鸣于心间荡开回响。

是渴望,是追求。

是不甘困于平凡!

自己确实有些傻,他一直都知道的,父兄也从未阻止过他追求梦想,只是不善言辞也未曾鼓励过他,可他缺的从来都只是一句肯定鼓励啊。

他环顾四周或明朗肆意或清浅含蓄的笑脸,眸光似乎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

他也读过故事的,知晓有人白发博功名笔耕不缀,有人十年磨一剑取酬壮志。

正当年少轻狂时,这通天大道不亲自走一遭,怎对得起它这般宽阔!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们说我命由我。

入道,何其有幸。

……

咔嚓。

“三生有幸啊你,劳得本公主心惊胆战累弯了腰!”

赵舜华第一次务农,大意了,没做好全方位防护,此刻被晒得双目无神又饿又累,抬手咔嚓掰下根玉米棒子,在不知目睹第几只肥虫一拱一拱从连着皮的果实尖尖冒出头后啊的一声尖叫又甩出条完美抛物线。

晌午过了,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此时正猫在一片零星缠着些碎布彩条的玉米地里挥斥方遒。

嗯,聚众掰玉米累到挥汗如雨,怎么不算挥斥方遒意气风发呢。

就是天实在太热了些,修士不畏寒暑侵袭并不是对自然气象免疫,烈阳当空,村长家拉出来赶往村头去杀的几头猪都好像晒褪了层皮,更别提青葱水灵少年们。

楚浩然正气颓靡:“我,堂堂剑修,为了追赶大师兄的脚步每日挥剑一万下,那都没这么累过啊!”

焦行渊在家靠父母宗门靠师兄师姐,从未真情实感体验过如此酸爽,此刻也有发言权:

“人类耐力好生强悍。”

咔嚓。

“那可不,事在人为嘛。”

咔嚓。

呜呜呜他妈的又有条虫……

咔嚓,忍了!

咔嚓,还等着吃晚饭呢。

咔嚓,杀猪杀鸭,今晚上桌的绝对都是硬菜!

咔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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