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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现代言情 > 师妹她只想活命 > 第24章 泗佘山上有座庙

天蒙蒙亮,几人出了村子。

太早家里还没开火,吴大娘追出来给闺女塞了篮饼子连声嘱咐:“早点下来,连着几场雨耽误地里抢收,后晌还得赶场,家里忙着呢!”

大娘没好气瞅了眼几人,自早起说要上山她就神情阴沉脸吊了老长,仿佛他们提的不是上去看看而是去做烧山放火的恶事。

“清早动气损肝伤脑,对胃也不好。”薛蘅凑近她塞了把什么东西:“吴姐你别恼,这不是我们几个路不熟吗,去去就回,保管耽误不了地里活。”

“我下山就去帮忙!”

赵舜华跳出来笑脸迎人,吴大娘倒也没再说什么,她望了望天色,睚了眼眼前嬉皮笑脸的青年:“今天祭祖,晚上村里要杀猪宰鸭开宴席,都早点回来。”

大娘面上依旧不善,语气却松缓了些:“山上蛇虫猛兽多,一帮娃娃别往太深处走,快去快回!”

“您就把心好生放肚里!”薛蘅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乖巧附和,吴大娘这才往回走,她三步一回头,回头就见几人冲她挥手,几次之后便不再看快步家去了。

王扶嬴和覃师姐站在一处,望不见吴大娘后两人转身率先开路,赵舜华罗昀芷自然而然凑近阿雯说话,师兄弟四人走在一处,戴竹编草帽的二牛背着背篓跟在薛蘅身后追问。

“给了大娘什么你?”

“糖豆。”

“什么糖豆,我吃!”

“你个石头人吃什么吃?”

“你管我哼!”

“不管,你别找我要啊。”

泗佘山位于十万大山最南,毗接妖境东北边。与丝毫不与人境接壤,久居荒凉大漠戈壁滩里的魔境不同。妖境西北到东北都紧挨着人境,更由一条渭河贯穿南北直通人境数十座繁华城池。两地互通有无贸易往来大都在妖境北方与人境南州展开,再经水陆空多路各自深入境内。

这里偏僻但不闭塞,相反经济发展并不比旁处差多少,却也没有如何繁华喧嚣。十万大山因为得天独厚的地貌加之两境共同悉心维护成为了四境中物种最为繁多的一片净土。这里灵气充盈强盛,草木也苍郁葱茏,虫鸟掩映其间鸣声不绝如缕,人身处其中看久了不免旷达活泼起来。

阿雯并不拘谨,或许是相处熟悉些了,她游走在这大山里很是“健谈”,嘴巴不动手却飞舞的如同施法结印呼呼生风与几人交流着全然无障碍,每每她的动作落下几人耳里便实时更新她想说的内容,当然这并非什么厉害法术,而是二师兄正在充当翻译。

“神乎其技!”

赵舜华星星眼,楚浩然早在他开口之时已经目瞪口呆精为真仙:“确实神奇。”

薛师兄今日瞧着精神焕发心情颇好,听到他二人夸清清嗓子笑声明朗:“行走江湖身不由己,吃饭喝水多才多艺。”

确实多才,焦行渊虚心请教:“师兄从何习得这等本事,莫非人间游历所学?”他也见过别的医修,却第一次领教这般奇妙。

“不足称道不足称道,”薛蘅神清气爽哈哈一笑,嘴里谦虚着面上很是得意:“不枉我跟练一场,说起来这都要感谢一位朱姓道友与他的搭档手语老师们,可惜不能分享视频给你们……”

“手语老师,便是专门传授此术的先生么?”焦行渊了然,兴致勃勃。

“视频,以神识刻录音画传予人视之?”楚·学·傲龙·霸·浩然自动等量代换。

“分析都没毛病,”薛蘅很是欣慰,瞥了眼正在闹脾气的呆子:“比二牛强多了。”

“我,干嘛叫我?”

“没,你听错了。”

二牛快步跑近前,大脚板跺地砰砰响惊走几只野物,看着青年背手只笑不语不满大声控诉:“你说我又,是不是!”

“哪里哪里,二牛桑别多想,你滴,强 ,Strong!”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怪声怪气,明显不怀好意。主仆二人于是开始追逐打闹,山路上顿时一阵兔跑鸟跳。

从山腰出发时天色尚早,山路漫漫,修士自然算不得辛劳,却要照顾同行的阿雯姑娘,但显然阿雯姑娘并不需要刻意等待。

她兴许走惯了山路弯弯,身形灵巧脚步轻快,在这略有些陡险的地方一臂挎篮另手持根长竹竿始终不见疲色,赵舜华都满头热汗了她却如履平地好似寻常,走着时不时拨弄几下草丛枯叶堆,借薛蘅之口为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做着介绍,几人渐渐被她吸引住。

依旧是那个面容秀美但肤色略黄的女孩,此时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顾盼生辉,面上再不见分毫木讷,像极剥去红尘里庸俗面具的潇洒世外客,终于显出几分风流神韵来。她不知不觉走到最前,不时矮身、踮脚探手捞来条慵懒盘卧或者蜷曲枝头的鲜艳长蛇,蛇们在她指尖安然吐信仿若亲热熟朋,任由她一通指点比划后随手放在哪里。

这姑娘姿态闲适极了,携诸多友人同游她的藏珍阁般神采飞扬,几人听着耳畔颇具韵律的流泉筝乐嗓音渐入佳境,一时景象竟真宛如名士在展示巧得的仙葩宝带,友不时抚掌称奇啧啧赞叹。及至将登峰顶,泗佘苍峰将一行十人擎上云端,深浓葱翠徐徐破明,天光豁然大亮。众人如梦方醒碧空弥望,才发觉走了大概三刻半过,阿雯提着的篮子也早已经空了。

名士阿雯肉体凡胎似乎终于招架不住,鼻梁浸染上点点晶莹闪烁,她也不甚在意,抬手抹去竹竿前指。与在山腰时放眼群峰耸立高低不齐,天波穿黛流空敝目的感觉全然不同,只缘身在云深处,那座在通济镇老翁口中颇有些奇诡神秘色彩的建筑明明白白就在眼前。

“那便是注生庙。”薛蘅陈述她意,话音将落人已率先行远。

梁架组合体量巨大的屋顶与坡顶、正脊和翘起飞檐的柔美曲线十足吸睛,这雄伟的寺庙矗立山顶,神秘却也宁静,让人心生敬仰。初日自后升起,一望无际的翠色里,这座古刹上彩绘飞檐愈加明晰。

说是古刹也不尽然,此庙规模不大,只有一座正殿,这唯一庙舍看起来却很新。且翘檐上张口吞脊的鸱尾、瓦挡上一字排开整行兽面、灰塑上的仙人虫兽皆清晰可见,斗拱上祥云彩绘栩栩如生还隐约有些新漆味道,只有殿前西南角一口不知何时挖的老井,与殿角处的朴旧风铃穿过朝雾、时光,声声诉说着历经千万个清晨黄昏的沧桑。

“这庙多少年了?”

薛蘅站在井边抬头观望,突然扬声问道,方走到殿门口的几人看向他,阿雯看出他可能想问那些新漆的彩绘指了指天比划了什么,他了然点头:

“原来如此,风摧曝晒连日暴雨这灰瓦泥塑确实挺不住。”

阿雯又问了什么,他再望了眼脚边水井吊儿郎当笑笑朝王扶嬴几人走去:“没听过么一人不进庙,我胆小,这不等着大家伙一起呢。”

他抬臂曲肘搭肩一套动作十分顺手,王扶嬴横过来一眼不动声色前行半步:“二师兄没听过后面还有句话?”

动作落了空,薛蘅反应了一瞬无畏牵唇笑容荡漾:“担心师兄?我一个人看的啊又不……”

“是么,”王扶嬴跟众人进庙去只留给他个背影:“许是眼花,刚瞧见师兄脚下有两道影子。”

“……怕?”

薛蘅敛笑低头,影子孤横身后别无他物,明白过来师妹是在噎他方才那句胆小,他复又扬唇开嗓:“师妹这就小瞧我了,师兄可不……”

不知如何突然灵敏起来的耳朵捕捉到什么细微声响,他肌肉遽然绷紧猛地偏头去看左边,左边只有一口老井。

那井看来已经闲置多年,井口早已经被废砖碎瓦和枯枝落叶等各种脏杂之物堵塞,掩盖地下蓄水不能早该干枯了的,圈层垒砌成的边沿也不知塌在哪场大雨中,这就导致那处井口非常隐蔽,不凑近根本发现不了。

那处并无想象中的奇形怪状,此时青天白日有风不强,只是风吹或者蛇虫爬过草叶声罢了,他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但记忆里某些从家电箱柜床底水井里爬出来东西的画面却让他呼吸急促起了层毛毛汗,这一刻他格外想念他的神威酉日大将军小花。

也许可能真有点可怕呜呜。

薛蘅咽了咽口水回过神,眼神还有些发直,他用力晃头搓肩抖去不知何时从脚底升起的阴冷麻痒疑心自己是不是睡觉没盖住肚脐风寒感冒了。

他定神念了两句清心诀,掏了什么塞嘴里快步追着那背影进庙去了。

几人正在庙里查看,焦行渊从侧后门那边绕出来好奇看他:“二师兄在吃什么?”

“祛风舒筋丸,要么?”

“不了谢谢我没病,师兄自己留着。”狼皱鼻子,一提到药就想到之前给丹峰薅灵植,被师兄弟姐妹们热情回馈的奇怪丹药丸子吃不完根本吃不完,他连连摆手拒绝师兄这番好意。

神颜就算痛苦面具也是好看的,薛蘅多看一眼觉得精神好些了,人没事了嘴里就开始跑火车:“狭隘了吧,师兄我的丹药跟糖豆没区别,灵果味嘎嘎甜。”

焦行渊:……

再信你我就是狗!

吃过他一堑一堑又一堑的少年呵呵假笑敬谢不敏,委婉表示自己无福消受后脚底抹油就溜边去了。

薛蘅突然有些感慨,狼崽儿大了哄不住了,下回该换人才能接着忽悠。

他正站在台前,对面就是好肃穆优雅一尊泥塑佛像,怀抱婴儿的神明安详端坐这这恭静清幽的深山小庙之中,端视而来的目光里却仿佛蕴含无限慈爱。

“后土娘娘?”

这竟是尊后土像。

恰巡梭到这边的霍凌霜随他看去点了点头,这里并非他们之前所想是被鬼怪山精占据的野庙,相反香火旺盛神像塑身威严肃穆,端立穹顶下自有天地正气蕴含其中。

世人拜神多有讲究,神明各司其职而众生所求繁杂不一,于是便将神明分门别类,各设道场庙宇供奉参拜,这位后土娘娘为四御尊神之一,执阴阳冥府、护佑社稷,因掌万物之美与大地山川之秀故也被称为大地之母,既主宰耕作农事自然也管人间生育之事,这庙已设立近二十年,是以通济镇乃至小文村众人若为求子前来拜神倒也算不得错。

只是若真尊神便不该再叫注生庙才是。

这分明是座后土娘娘祠。

薛蘅目不转睛。

大道天成,人道己成。但他方才与神明对视一瞬,竟仿佛隔绝外界所有喧嚣置身桃源境灵台前,一时心神入定。

霍凌霜见此便没打扰他,自行离开去旁处了。时人求神皆有因,入庙拜神解困还愿,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修道之人道即是因,他此刻并无所求,方才进门拜过也是前来寻迹未免冒犯,权当结善缘。

薛蘅内观灵台驻足良久,突然醒过神,心念一动便近前去点火燃香,借着已经摆上的瓜果供品拈香三拜,也不搏签求吉,也不表情夙愿,他也并非有求,只是为等在黄泉奈何桥边的故人们上柱长香罢了。

小姨妈,倒霉师兄,死于非命的修士们。

皆往生去罢。

往生去。

十方净土,转世神魂,此后人非故人,再不相闻问。今生承负已解了,修真大道远遥,顺遂坦途人都盼,只是忽然动念。

……

众人庙中各处检查几番均未发现什么,一路观察下来阿雯姑娘也确实没有半点灵力更不像被人夺舍篡改过神魂,再看下去也无所收获,于是决定早些下山去。

薛蘅最后一个踏出庙宇,与来时心境已稍有变化,正当艳阳高照,来路景色已然十分不同,师门众人相携而归,他走出几步却若有所觉。

蓦然回身。

香火仍明,神明静坐。

坐拥千万座庙宇,受无数香火供奉的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像上似乎乍现金光,偏此时东君太盛,火伞高张璀璨耀目,轻烟笼罩缭绕着徐徐腾升入青冥,这万丈光尘教他看不清。

百年荣枯过眼,浑如一梦。

“师兄。”

“薛师弟!”

“二师兄,走了!”

呼唤随檐角风铃响催他远去,慈眉善目的神明端坐高台看他掀袍下阶跑远,抱紧怀中婴孩在声声叮铃铛中安坐静看。

万物无情,一切有情,神明度一切万物。

她端坐此间望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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