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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都市 > 入蜀记 > 蜀地游之三十四

关中月仍然牙关咬紧,意识不清,醒不过来。跖失声喊叫起来:“老婆,老婆,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听到他的喊叫,旁边车上的人就过来看。

年关将至,春运期间,服务区里车停得满满的,正好有一辆车才从西藏回来,带有吸氧机,取下来给关中月戴上,可是关中月还是气息奄奄。正折腾时,有一辆北京牌照的车停了进来,司机看到这种情景,对跖说:“我是医生,让我来试试。你扶住病人的头,我用针刺看看。”

跖跪在地上,浑身簌簌发抖,他的右臂环抱着关中月的上半身,左手搭在关中月的左腕上探脉。脉息微弱,跖低低地央告围观者,“帮帮忙,打个120吧。”

大家给那位医生让开了路,观者有人问:“您真是医生吗?”

那位中年男人说:“是。”他冷静地从车上拿下来了一个盒子,又走过来,取出银针来,先在关中月的百会穴上点刺,出了血,再开了“四关”,合谷透后溪,太冲透涌泉。关中月好像叹了口气。医生一边观察关中月的脸色,一边叫围观者中一位帮忙脱掉了关中月的鞋袜,用针刺百会、双劳宫和双涌泉。

关中月终于醒过来了,开始抽搐起来,呕吐在胸前。围观者赶紧拿来了纸巾,一位女士帮着擦拭。跖软弱无力地道谢不已。女士也不说话,又叫自己的儿子去拿热水来,用一次性毛巾,给关中月擦了脸,那个少年又跑回车上,把他的暖宝宝拿来,他的妈妈接过来,让跖把暖宝宝暖在关中月的手心。

那位医生仔细观察了关中月的脸色,翻开她的眼睑看了看,对跖说:“大脑缺氧,可能头部受到了震荡。现在,应该无大碍了。还得去医院观察观察。”

围观者中有人说:“已经打了120,可能路上堵车,等一会儿吧。”

关中月的灵魂在缙云山顶幽幽的冷雾中感到了温暖,这温暖从手心开始,渐渐蔓延到小臂,再到胸前和后背。她的眼前金星灿烂,好像太阳从云雾里冒出来了,她想抓住一绺一绺的金光,把它们握成一束。金光散开来,她抓不住。她身子向前扑上去,跖感觉到了关中月的身子动了一下,脸色有了一点活人的气色。

傅应明从卫生间回来,找不见车停在哪里了。兜兜转转一大圈,看到有人围了一圈,也过来看。他根本没有想到关中月在人群的核心中,他没看到躺在地上的关中月和跪在地上的跖,他心里着急,顾不上看热闹,又去寻找车。

青檬也慢慢从卫生间出来。卫生间在服务区的超市里面,出进都要经过超市的货架,货架走完又是快餐店。青檬没有急着去找车,而是慢腾腾地一家家看过去,在吃的摊铺前周旋了半天,买了几个包子,又在超市买了一袋桃脯和一袋巧克力豆。出了超市,她也在偌大的停车场里迷糊了,找不见车。

她给傅应明打电话,傅应明说他也没找见车。青檬哭叫着说:“关中月不要咱们了。他们开车跑了!”

傅应明在电话里吼道:“你胡说啥呢!怎么可能!关中月和跖不是那种人!这服务区大,车多,咱们一起找。你在哪里?”

青檬说:“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傅应明说:“我在垃圾桶这儿。你先过来。”

服务区垃圾桶多,青檬不知道傅应明到底在哪里的垃圾桶。她三转两转,突然听到身后有急救车的鸣叫声,赶紧避开。急救车驶到停车场,也在打电话寻找病人。车太多,急救车不能停靠到跖的车前,急救人员只好抬着担架过来。把关中月抬上了急救车。

跖这时才想起看手机,傅应明打过几个电话了,他回拨过去,叫他过来,简单地交代了两句,把车钥匙交给傅应明,让他开回去。

跖赶紧爬上急救车。急救车拉起鸣笛,疾驶而去。

天色暗了下来,跖在车上看关中月渐渐活过来了,他悔恨交加,连连说道:“今年过年咋这么不顺呢,是不是撞客了?”

青檬终于回到车前,围观者已经散了,她没看到异常,径直上了车。看不见跖和关中月,她把包子伸到傅应明嘴边,问他吃不吃包子。傅应明推开她的手,说:“吃啥呢。你光知道吃!”

她委屈地说:“我专门给你买的。你不是爱吃包子吗?你不吃了,我给关中月吃。”转头找关中月,不见人。

傅应明说:“关中月昏过去了!”

青檬道:“啊,不会吧?”

一看见青檬这个样子,傅应明也气不打一处来,吼道:“都是你的箱子!叫你不要带箱子,你非得带着!箱子把关中月砸昏了,刚才救护车就是来拉她走了。”

青檬语无伦次地说:“箱子里面装睡衣呢。出去住宾馆要穿睡衣呢,你睡觉不穿睡衣吗?”

傅应明吼道:“就你高级!人家都是精沟子睡觉!”

傅应明把箱子塞到后排座椅前,叫青檬赶紧从副驾上车。天色渐渐暗了,好像要下雨,他从来没有雨天在高速路上开过车,他得独自把车开回去。

路上,青檬默默地吃着包子,突然想起来傅应明有速效救心滴丸,说:“你有药,怎么不拿出来给她吃?”

傅应明说:“我找见车的时候,医生已经把人救醒,抬上救护车了。”

青檬说:“关中月就是倒霉!她来的时候路上就肇事了,把他们的车撞坏,把他们都撞到医院去了。这次出门又这样,都怪她自己,没福气,她怕是得罪了神,得不到神的庇护。”

傅应明不想理她。

天空开始飘下了雨星,越来越大,傅应明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带着青檬回到清江家里。

傅应明打电话问关中月怎么样了,听跖在电话里说,关中月还在医院观察,暂时还没有危险。让他们俩把车停在楼下,东西先不搬了,就把他们自己的东西拿上去,早早休息去。

青檬听了,又在絮叨她的箱子。

傅应明没理她。

傅应明把箱子提下来,问:“都装了啥,这么沉,死沉死沉!”

青檬说:“表姐给的苹果。”

傅应明说:“咱们陇原人还缺苹果吗?表姐给你,你不会推辞不要吗?你几时装进去的,我说了不要不要。都是这些苹果,把关中月砸坏了。”

晚上,跖打车回来,取关中月的干净衣服,把换下来的衣服堆在地上,开始掏衣兜,要放进洗衣机洗衣服。

傅应明脸色铁青,不言语。

青檬走过来说:“这衣服还需要你洗吗?”

跖没好气地问:“我不洗,那么你来洗吧?”

青檬尴尬地说:“我不是要洗。我的意思是你不扔了去,还洗?洗了还能穿吗?”

跖怒道:“怎么不能穿了?”

青檬说:“都尿到裤子里了,裤子还不扔了去。”

跖不理她。

跖默默地洗完,把湿衣服搭在晾衣架上,又在柜子和箱子里找关中月的内衣。

青檬跟傅应明说:“关中月尿湿的裤子,你说还能穿吗?”

傅应明和跖都没有理她。

跖思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给关中月拿什么。傅应明说:“把喝水杯子拿上,再拿些纸,拖鞋,洗漱用品,再拿几个——苹果吧。”

青檬喃喃道:“这苹果是表姐给我们拿的,多亏了箱子装的,不然……”

跖拿了关中月的衣服和水杯,一卷手纸,拖鞋和洗漱用品,转身就走了。

跖在医院守着关中月,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仍在下雨。青檬用发酵粉蒸了一天馍馍。蒸出来的馍馍堆成了小山。

傅应明睡了一整天,情绪恹恹地。

关中月虚弱不堪,马上过年了,医院的一些科室已经处于放假状态,医护人员心急如焚,有些抢不到回家的车票,埋怨着。有的悄悄溜出去买年货,有的心不在焉地盘算着什么。

没有人过问关中月的情况,关中月时而迷糊,时而清醒。

跖心情沮丧,问关中月吃什么东西不,又给她喂水,又摸她的脉搏。他的焦躁不安,让关中月也时时烦躁不安。

在医院观察了一天,各种检查结果陆续查出来了。关中月还是脑震荡,另外看出来鼻前庭有一个1.4厘米大的肿块,也可能是淤血。

腊月二十九日了,跖和关中月在医院里待到下午,感觉冷清清,医护人员几乎走完了,只有一两个值班的人。这是区医院,建筑面积非常大,新建的大楼整洁宽敞,平时的病人就极少,年跟前更是没了病人,整栋大楼空落落寂然无声。

关中月状态好起来,情绪稳定下来。她想回家,跖去问了值班护士,护士打电话请示了医生。医生在十分嘈杂的环境里,回复道:“可以先回去过年,有啥情况随时送医院就医。过完年再办出院手续。”

跖让傅应明把车开过去。车上还是他们的东西,除了青檬的大箱子和塑料袋不在了。

跖扶着关中月坐在副驾上,傅应明灰溜溜坐到后排一侧。跖开着车,回到楼下。

一行人回到家里。进门一股子热气腾腾而来,关中月还是虚汗直流,跖让她赶紧躺在床上,掖好了被子。

跖到厨房里,想找一袋牛奶给关中月喝,看到垒得跟小山似的馍馍和正在锅里冒气的馍馍,制止青檬不要再蒸馍馍了。

青檬不听,跖说:像你这样烧,把灶烧坏了怎么办?”

青檬说:“烧不坏,我家里的灶烧了几十年也没坏。”

跖没好气地说:“你家里安装的是名牌灶头,我家里的是杂牌货,能比吗?再说,你蒸那么多馍馍,谁能吃完?”

青檬说:“关中月说你爱吃面食。”

跖说:“我爱吃关中月做的面条和面片。不是你蒸的馍馍!”

青檬说:“你看我蒸的馍馍多好!比关中月做的好多了。”

跖再没理她。

关中月喝了从医院带回来的中药汤剂,是安神助眠的,效果不错,安然入睡了。跖已经疲困倦怠,也躺在关中月身边,酣然入睡。

傅应明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说了半夜。

第二天是除夕。早晨起来,傅应明告诉跖,儿子昨夜打来电话,叫他们过去,跟亲家一起守岁呢。跖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刚想说啥,青檬出来说:“我们拒绝了乐乐丈人丈母娘的邀请。”

跖惊问道:“为什么?”

青檬说:“不为什么。”

跖气恼地追问:“你们为什么不去跟亲家一起过年?”

青檬说:“因为我们,咱们一起,说好了,我和你们。现在,你们这样。关中月倒霉成这样,……”

跖气得不再理她。

傅应明说:“我给亲家说了,咱们一起三十多年的交情,我跟亲家才认识不到半年,所以,我们更愿意待在你们家过年。亲家母在电话里说的,说:咱们孩子已经领了证,结婚了,我们就算一家人啦,过年就应该在一起守岁,怎么去了外人家里?我给她解释清楚了,其实咱俩家交情更深,我们愿意在一起过年守岁。再说青檬不喜欢跟亲家公亲家母在一起,没话说。”

跖感到莫名其妙。

关中月出来上厕所,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希望安静,没有说话。

青檬又接到电话,是乐乐媳妇打来的电话,新娘子在电话里苦苦哀求,让公公婆婆去她娘家一起守岁,说是大老远过来,一家人不应该在除夕夜分到两处过年,应该在一起聚聚。青檬嗯嗯啊啊说不清。傅应明把电话拿过去,又说了一遍前面的话。

儿媳妇挂了电话,一会儿乐乐打电话来,再次恳求爸爸妈妈去守岁。青檬还是不改口。

稍微等了一分钟,儿媳妇的小姨和小姨夫分别打来电话,再次规劝他们过去一起吃年夜饭。

青檬还不不答应。

关中月在卧室里,实在按捺不住,起身出了房间,来到客厅,对他们说:“你们为什么不去,这么多人邀请,我都想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不给人家一个面子?把乐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青檬说:“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关中月道:“什么意思?”

青檬说:“我们走了,你的年,怎么过?”

关中月一下子觉得眼前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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