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放不下一个人。
自己眼睛一闭,倒是解脱。怕是侯元政要面对无尽的黑夜,合不上眼了。
所以,徐行又希望自己能活得久一些。起码,有时间好好告个别,彼此都不留遗憾。
“没关系,告诉我,我最多还能活多久?”
徐行见朋友拧紧眉,迟迟不肯回答,又轻声问了一遍。
朋友抬起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忍心刺激,模棱两可的回答:
“说不上。手术成功的话,能活到老。”
潜台词,还有手术不成功的情况吧?
徐行抽动嘴角,惨淡的笑笑,不死心的追问:
“那手术不成功呢?能撑多久?”
朋友叹口气:“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徐行怔怔发了一会呆,又问:“若是不做手术呢?”
他脑子里想的全是,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多陪陪那个人。
朋友如实告知风险:“肿瘤若不尽快处理,神经会越压迫越严重。后期,会引发躁狂症和臆想症……”
“躁狂和臆想啊……”
徐行回忆起最近自己失控的行为,眼神里充满绝望:
“那就和疯子没两样,得多令人讨厌啊。”
“老天待我真绝。”他自嘲的说。
面对铺天盖地的谩骂、侮辱和污蔑,他始终保持谦谦君子之态。
老天连他最后的体面,都要夺走,让他变成自己最唾弃的疯子。
属实残忍啊。
徐行选手术,很可能推出来一具冰冷的尸体,侯元政会疼疯。
他选不暂时手术,会变成失控的疯子,把侯元政给折磨疯。
那一刻,他体会到了什么叫走投无路,怎么选都是错的。
庆幸的是,老天最终又存了一份悲悯,还是给他留了一扇窗。
“我的导师是世界顶级的脑科手术专家,说不定他有办法!”
朋友一拍脑壳,忽然想到了外援:“刚才光顾着心疼你,都把他给忘了。”
朋友说完,拿出手机,不管人家那边的时间是深夜,给远在国外的导师拨通电话。
导师也是个热心肠,半夜三更接到徒弟的求助电话,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戴上眼镜研究影像资料。
漫长的等待后,导师那边终于有了回话:
“手术能做。只是这个位置太特殊。技术不精的话,容易损伤脑干。稍有不慎,可能导致瘫痪。严重点,植物人的概率都有……”
“徐先生,如果有条件,可以到美国,手术我帮你做……”
(个人能力有限,非专业医生。小说而已,请专业人士口下留情。)
徐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朋友送回家的,他浑浑噩噩躺在沙发里。
脑子很乱。
不去国外做手术,躁狂症发作,会跟疯子一样,打人骂人。
臆想症更难搞。现在都觉得侯父私底下约谈母亲,致使她神经失常后自杀,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有这点疑窦在,以后不知道要放大多少倍,会做出什么伤害侯元政的事情。
他失去父母,知道那种滋味多痛苦。一点都不想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心爱的政政,没有庇佑。
去做手术吧。
虽然热心肠导师说可以亲自操刀,但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顺利。
还是会有瘫痪的风险,也可能会成植物人。
徐行不怀疑,即便自己变成个需要人擦屎擦尿的傻子,侯元政也绝对不嫌弃,能心甘情愿把他照顾到死。
可他不想。
更不能那么自私。
“我这么大个人在你眼里算什么?摆设吗?说过的那些誓言,你当我是放屁吗?”
徐行的回忆,被侯元政的低吼,拉回现实。
“你撑不住还有我啊!我不是别人,是你男人,是说好一辈子在一起的老公啊。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那时候,心理也出现了些问题。那个……抑郁了。”徐行小心翼翼觑了眼他。
果不其然,侯元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眉毛都快竖起来。
他瞪着徐行,呼哧呼哧喘了一会粗气,突然毫无预兆,左右开弓,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
“我真蠢,竟然连你抑郁都没发觉。”
“我真混蛋!你得了脑瘤,一个人躲到国外去做手术,却还以为是抛弃了我!”
“我真废物!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你……”
侯元政还想抽自己,被徐行死死抓住手:
“不怪你。是我的错,是我……”
徐行心虚,也顾不得白帆和许琏在场,轻轻扯住他的胳膊,示弱的求谅解。
“我那时候脑子钻了牛角尖,以为活不长了……”
“活不长就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去国外做手术?怕你死了,我难过是吧?”
徐行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侯元政的心上。他又气又疼,呼吸因愤怒变得急促:
“徐行我告诉你,倘若你真死在国外。我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信不信随便找个高楼跳下去!”
“我信。”徐行被震慑住,毫不犹豫的说。
其实,躲起来的这三年,并没有他轻描淡写一句“做了个脑瘤手术”,那么容易。
有好多次,他差点就没熬过来,真死在了异国他乡。
关键,他还写了好几封遗书。计划死掉后,让美国的朋友把骨灰,帮运送回国内,交给侯元政。
拜托他,把自己和父母葬在一起,逢年过节别忘了给烧个纸钱。
现在想想挺后怕,他若是收到骨灰盒和遗书,扭头就跳楼自杀。
“还有,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也活不长了?”
侯元政恼怒的拨开他得手,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都被烧红。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脆弱的连个脑瘤都顶不住?”
“还是你认为,我会不管你?”
“好了好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徐行再次抓住他的胳膊,哄孩子似的晃着。
“好个屁!后遗症还有。”
侯元政再大的火气,被他这么撒娇似的一晃,晃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有心疼和自责。
“什么后遗症?”
许琏一直按住白帆,躲在旁边静静看着他们争吵。
当听到侯元政提起后遗症,眉毛微微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