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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仙侠 > 风起长河 > (85)

自梵坨那天从暗道逃离荷风院后,夙紫就不再听到过梵坨的最新消息。她很为忠义堂的弟兄担忧,怕阮实诚追到忠义堂找到梵坨。她还从侧面打听过了,荷风院里的姐妹们,也没听到来客们谈论过这件事,这使夙紫更为梵坨的处境担心起来。

那天,阮实诚派人围堵梵坨未果后,警察所里的那帮人在荷风院里闹腾好一阵。他们对夙紫也起了疑心,盘问夙紫,梵坨是从哪儿离开的。夙紫不愿理这帮人,回答他们说,自己压根就没看到梵坨进过荷风院。老鸨虽对夙紫不愿接客有所不满,但她很明事理,知道孰轻孰重。尽管阮实诚三天两头过来找茬,可她有夙紫这块“挡箭牌”,量阮实诚也不敢在荷风院里造次。镇长同梵坨都交待过了,容不得夙紫在荷风院里受委屈。一个是夙紫的干爹,一个是夙紫的表叔,镇长和堂主都是洪江城里的重要人物,哪一个她都得罪不起,更何况荷风院是依仗各方势力才能有今天。她不想惹毛阮实诚,更不想得罪天不怕地不怕的忠义堂主梵坨。她见夙紫没说,自个清楚后门边的那条暗道也不便指明。巡警吼得最凶的时候,她从楼上嗲声嗲气下了楼,在那几个瞪圆了眼的巡警跟前一扭腰一甩手帕:“哟,我说这几位官爷,夙紫姑娘哪见过什么梵坨呀。晓得啵,咱家的夙紫是镇长干女儿,她哪能与忠义堂的人往来,这话要传到了镇长大人那儿可不是说着玩的呢!”

其中一巡警不服,冲老鸨吼:“一边去!镇长?镇长就了不起了?他算个*!”

老鸨一瞪眼,手指那个巡警:“哟,你这话说得有种,有本事你到镇长大人那儿说去,别在咱荷风院扯疯!”

老鸨抬手,向楼上站在走廊栅栏边看热闹的姐妹们一招手:“姑娘们,他们可是洪江城里的角儿,镇长大人都不怕,你们还不快来招呼啊!”

楼上的姑娘们听得老鸨的召唤,嚯落落一窝蜂从楼梯上下到了大堂。站在大堂的巡警哪见过这种阵势,撒腿跑出了荷风院。

荷风院暂时安静了下来。老鸨支走了姑娘们,拉了一把夙紫进了一间卧房,关上房门,对夙紫:“你呀,心比天高,可命比纸薄。自古就是红颜多薄命,你顺了镇长当了姨太,哪有现在这么多沟沟坎坎。这女人从生下来图的就是个荣华富贵,你倒好,非要认镇长大人什么干爹,现在怎样?麻烦事不断,镇长大人能天天守着你?梵爷能天天守着你吗?”

“我等迟墨,我相信他还活着!”夙紫埋头,不想与老鸨争论这个已经争论了无数次的话题。

“都多少年了,你还是放不下这个人,你知道他在天边哪朵云下吗?打听来打听去,没一点音讯。他要是记得你,他找不到洪江的荷风院?麻阳船来了无数拨,他们问过你夙紫吗?还没死心!”老鸨一甩手帕,拉门气冲冲走了。

夙紫倚在窗前,目光痴呆地看着窗外匆匆行人,心里涌起了一股股酸楚。她的思索又想起了那段不堪往事。

自从刘堂庵死后,夙紫就被阮实诚的人从麻阳高村带到了洪江,阮实诚的几个打手一路哄骗她说,在洪江给她找到了一户好人家。夙紫一路哭闹来到洪江,哪知阮实诚把她卖给了荷风院,使这个不谙人事的小姑娘坠入了风尘。

夙紫进荷风院时害了一场大病。她是在从麻阳高村来洪江镇的中途染上了风寒,进了荷风院后就一直没有好转。开始时她还能勉强挣扎着东躲西藏,后来几乎是躺在床上没起来过,一切都由老鸨给她料理打点。她那丰润漂亮的鹅蛋脸明显地变得长了一些,鲜艳的、小小的嘴唇也失去了光泽。有时她睁着那双长长睫毛的大眼睛,躺在床上好半天盯着楼板,一动不动,也不说句话。害得老鸨看着看着,不由得慌乱起来,生怕她花钱买来的这个丫头突然间死去,几十块银圆打了水飘。最终是梵坨听到了夙紫得病的消息,去了荷风院,看到夙紫的状况不妙,从很远的沅州请来了郎中为夙紫号脉抓药。他又吩咐老鸨细心照料夙紫,不得让她有半点闪失。半月后,夙紫的病才有了好转。夙紫病虽然好了,但自此落下了病根,一遇季节转换,头就痛得十分历害。年年如此,几拨郎中都说,她的病怕是要带到终生去了。

在追欢卖笑的风月场中,夙紫是属于那类为数不多的女子。她沦落风尘,却例外地不曾染上太多的青楼习气。来过洪江城逛过青楼的豪绅商贾,曾经挖苦老鸨说,这是老鸨把夙紫惯出了娇情,让她学了琴棋书画太多的东西,把她弄成了书呆子。这话说来也有几分真。她虽生在保长刘堂庵这个家庭里,充嬴富足的家庭可不怎么让她读书识字,可她又天生一副会唱戏的嗓子。到了青楼,梵坨一再交待不能亏待这位远房的表侄女,所以深得老鸨的教习。老鸨想夙紫还小,又是忠义堂出钱,不妨请些名师教夙紫一些琴棋书画,到了适当的年纪再让她接客,也好落个大价。所以,夙紫的病一好,老鸨就张罗给她请了画师,然后又是棋师、名角教习她一些东西。夙紫生性聪慧,记性也特别的好,为师教她一遍她全能记下。到了第四个年头,那些四书五经、歌赋诗词、茶经等等还真读了不少,而且还铭记于心。

夙紫也很争气,她不光是读书,画也画得很好,时常不忘练几句嗓子,这一练惊动了荷风院的老鸨和所有的姐妹们,她们都说夙紫如是不唱戏,耽误了自己这副好嗓子。老鸨觉得夙紫不唱确实可惜,争得梵坨同意,又从天均戏院里寻来名角,每到戏院进来戏班时,白天上午老鸨陪着夙紫去戏院,请名角指导唱戏。几位名角说,夙紫就唱花灯戏,这嗓间一旦唱开了,她就是天生的名角儿。老鸨听到名角的开导,心里也生欢喜。虽然夙紫不接客,如是在荷风院给夙紫搭一个戏台子,倒也是日进斗银的好事儿。

梵坨听老鸨说,要为夙紫在荷风院里搭一个戏台,他忙对老鸨摇头,对老鸨说,夙紫也只时暂栖荷风院,待他为夙紫找到好的去处,他会为夙紫赎身。老鸨有些不高兴了,可又不敢对梵坨变脸,陪着笑说,荷风院从没亏待过夙紫,给她搭台唱戏又不是要她接客,夙紫整天愁闷的样子她见了很难受,长期这样下去老病不好,又会憋出一身新病来,不如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唱戏就当是她自个解闷,没什么不妥。荷风院又不是靠夙紫唱戏挣钱,如是能唱成红角,也不枉荷风院和忠义堂办了一好事。为夙紫赎身的事还要从长计议,就是梵爷想为她赎身,也得夙紫过了二十,不能坏了荷风院的规矩。

老鸨的话有些道理,再说梵坨也没有为夙紫找到更好的去处,就是为她赎了身,总不能把她安放在忠义堂,与那帮粗野的男人混在一起,更不能将她藏到家里。梵坨考虑再三,答应了老鸨,夙紫在荷风院里唱戏。

荷风院里的戏台是设在后院里的一个凉亭里。老鸨为这事张罗了小半月,又是到天均戏院里请乐器手,又是请名角儿为夙紫配戏,颇费了一番功夫,他还专请来了镇长夫妇为荷风院撑场子。夙紫的第一场戏是在月初的一个晚上,荷风院正是淡季,平时到荷风院的客人不多,老鸨要院里的杂手先几天就贴出了告示。

梵坨得到夙紫登台唱戏的消息,心里泛起五味杂陈。唱戏对于夙紫来说,或许是一个好的归宿。可洪江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一旦夙紫唱成了名角,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人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夙紫成了名角,后来的事定会招来四方闲杂的骚扰。但他又不好跟夙紫明说,怕伤了夙紫的兴致。老鸨兴高采烈地到忠义堂传信,告诉梵坨夙紫登台日期那天,梵坨在家闷了一天,专为夙紫的事思前想后,最后,他想还是让夙紫走一步看一步。

开戏的那天晚上,荷风院异常热闹。各方豪绅和行商的商贾,大都进了荷风院。有的是老鸨请来的常客,有的是慕名而来的。这些人早就想着荷风院里这个不接客的女子,究竟是怎样一个风雅人物,如此清高。除了这些人之外,警察所里的阮实诚也带了一帮人为夙紫捧场,加上忠义堂里的那帮弟兄也来了,把院子挤得满满的。

天完全断黑了下来。戏台上仍还是冷冷清清,台下开始不安分起来。客人们高声朝楼上的老鸨叫喊,要老鸨开戏。老鸨不慌不忙地朝客人们笑,嗲着声音朝吼叫的客人:“哟,好戏不怕晚,镇长大人还没来呢,到时有你们看的!”

老鸨的话并没有作用。客人们哪管什么镇长大人,戏台前的看客们吼叫得更凶了:“这戏又不是唱给镇长一个人看的,如是这样,请我们作啥?”

正在客人们纷纷嚷嚷时,一个个子高挑,贵妇人打扮的女人,挽着一个肥胖中年男人的手,从荷风院前门走了进来。老鸨站在楼上的楼道栅栏边,看到了来人,匆忙下了楼梯,嘴里不停地向来人招呼:“镇长大人来了!镇长大人来了!”

等镇长同夫人落座,老鸨一刻也没耽搁地向戏台上喊:“开戏喽!”

台上的乐器手们开始响起了前奏,一阵热闹过后,先是请来的天均戏院名角上场,接着尖细清脆的嗓声,萦绕在整个荷风院内,镇住了院内所有嘈杂声。夙紫出场,掌声激烈,口哨声不断,并伴着台下男人疯狂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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