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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仙侠 > 风起长河 > (72)

德阳失踪了!

第二天早上,迟墨刚醒来的时候,船上的水手们吵吵嚷嚷着说,先天晚上快要掌灯时分,看到一个男人到过船上找德阳。德阳说那个男子是原先那家店铺的伙计,店铺老板打发人来请他去店铺继续守夜。然后他向艄公和船帮主紫轩告了假。离船上岸时德阳还吹着口哨,一脸的高兴样子,弄得全船的人好生羡慕,巴不得一起跟着他去。大家都没看到德阳有什么异样,不可能出事。

滕紫轩急了,吩咐水手们快点去城里的店铺找。水手们说,德阳离开时并没告诉他们,他是去了哪家店铺。常德城里好几百家店铺,哪能挨家挨户地去询问?艄公不依,吼着水手们说,就是把常德城里翻个遍,也要把德阳给找回来。

迟墨站在船头,对紫轩说还是去报官府吧。紫轩不依,说官府能管这事吗?他又不是明显的被人害了,官府怎么管?还是多去些人找找。滕迟墨不再吱声,他看着二叔和艄公着急忙慌的样子,心底里暗暗发笑,佩服二叔和艄公,他们真像戏班里的戏子,简直太会演了。

紫轩在船头上急得直跺脚。惠娘劝他,只要没有收到德阳的坏消息,那就是好消息,说明德阳并无大碍。可能是德阳顽劣的毛病又犯了,说不定又去了哪家青楼忘记了回来。

惠娘的话一出口,船上的水手们都说惠娘看得准,德阳那狗日的杂种就有这个毛病。前个月不就是去了青楼搂了个烂女人,到了第二天下午也起不了床,蜷曲在床上要那烂女人给他揉腰。不是青楼里的老鸨发现他是一个船上的船夫,怕他付不起过夜钱而将他赶出青楼,有谁能找到他?水手们的看法都很一致,德阳定是与先前那次一样,肯定是在青楼里,玩得忘记了回船。他们劝紫轩不用太多的记挂,等着哪家青楼的老鸨在大街上大骂时,去领回那条比狗命还贱的德阳便是。

水手们的话虽是这样说,但作为船帮帮主的滕紫轩不得不做另一翻打算。他朝水手问,假如这次德阳真的回不来了怎么办?水手们回答得很干脆:“那狗日的自找!”

艄公朝甲板上的水手们瞧了几眼,指着其中的几个水手:“你们早就知道德阳有这个坏毛病,怎么不拦着他?这万一被人算计了,回到麻阳怎向他的父母交待?”

水手们“轰”的一声齐笑。艄公不知水手们笑啥,左看看右看看,没发觉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又对水手们:“哎哎哎,跟你们说真的呢,别嘻嘻哈哈!”

水手中一位青年朝艄公喊:“艄公,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德阳几时还有父母?”

甲板上的水手们又是一阵大笑。

艄公摸了下头上的丝帕,捋了把花白胡须,看着大笑的水手们,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他笑的是,竟然自己忘了德阳是因没了父母,才被紫轩带到船上的……

快到中午时分,迟墨对二叔说,还是先报官府,官府理不理这件事那是官府的事。艄公说是这个理,大家还巴不得官府不理才好呢!

迟墨同寒霖解决德阳那时快接近了东方发白。

德阳进到青楼的时候,天还没完全断黑下来。老鸨见到德阳进门,便扯着尖尖嗓子朝楼上喊,要楼上的红玉好生服侍洪爷的拜把兄弟。德阳见老鸨这么待见他,把洪七爷所爱的女人也让了出来给自己享受,心里自然乐得癫狂。他呲咧着嘴,讨好般地对老鸨说,等下次洪七爷来时,他定夸夸这家青楼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老鸨,好让洪七爷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给些赏赐。老鸨是何等角色?他岂能是德阳的几句废话就能打发得了的人?老鸨扭着稍显浑圆的腰,甩着手里的一方手帕,朝满嘴跑火车的德阳讥讽:“哎哟,这话听起来舒服,可你有这个能奈吗?”老鸨在他的脸上捏了一把,然后又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双手推着德阳上了二楼。

德阳进去的那间房间里是哪一位姑娘,迟黑和寒霖不得而知。但在德阳进房的那瞬间,他们在楼下的屋角处听得德阳在问房间里的女人。看情形他是不放心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他所想要的人,或是房间里的女人与他所想的那般模样相差太大,让他好生失落。又或想到洪七爷所挂牵的女人,不该如此这样的臃肿体态和脸上长满沟渠。房间里的女人一直坚持自己就是洪七爷的人,她娇滴滴骂着德阳真大胆,连七爷的女人也敢上,就不怕七爷动怒,把他扔到常德河里去喂鱼?德阳哪里经得起这个女人的打情骂悄,一把搂住身旁的女人,往床上一按,不再追究身下的那堆肥肉是不是七爷的宠爱之人……

街上的更夫在手上的竹棒子上“咚——咚——咚——咚”敲了四下后,伸了伸瘦削的脖子,懒洋洋地扯着嗓子报了更。躲藏在青楼背后屋檐下的迟墨对寒霖说,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寒霖取出一块黑布,蒙住了大半个脸,仅留一双圆溜溜眼睛。只见迟墨将身上一卷绳子向上一抛,绳子牢牢地挂在了屋顶。迟墨用劲抻了抻绳子,觉得已经系牢,便朝寒霖做了个上去的手势。寒霖接过迟墨手里的绳子,向上一跃,身轻如燕,又如爬行的壁虎,只听得“嗖嗖”几下,他便上了二楼,进了那个房间。过后不久,青楼里亮了灯,大厅里开始嘈杂起来,在男人和女人的混乱骂声中,能听到德阳向他们求饶地哭声。接着便是棍棒猛打身体的响声和怒骂,还有哭爹叫娘的求饶声。

过不了多久,青楼的大门开了一道缝。几个彪形大汉拖着一个不醒人事的躯体,从大门前的石阶往街道上走来,将那躯体往道中一扔,他们骂骂咧咧地爬上石阶,进得门内,关上了大门。

夜又恢复了死一般沉寂。

侧卧在街中石板上的那个躯体慢慢扭动了几下,然后又摇晃着试图从那带着湿润的地上站立起来。他的身子艰难地摇摆了一次,又重重地倒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寒霖从屋后钻了出来,朝迟墨招了招手,便向街道上那个躯体靠近。他费力地拉起那个瘫痪的身体,一手勒紧他的裤腰带子,将那人拖到了路边的一株桂花树下。寒霖借着远处青楼屋檐下灯笼投过来的朦胧亮光,瞄了眼呼吸急促的那人,轻蔑地朝地上的那个躯体踢了一脚,狠狠地骂了句:“这滋味不好受吧!”

地上的人听得声音,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但能看出他的挪动是十分艰难的。过了好一阵,地上的人缓慢而困难地把手伸起,指着寒霖:“救救——我!”说完时,他的手又无力地落回在了地上。

“救你可以,可你得说清楚,你同洪老七说了什么?”寒霖蹲下身子,尽量将身体接近地上的人,以能听到躺在地上人的微弱声音。

“没说——什么,他让我——看——着苗佬!”德阳说完,他的身子猛烈地抽搐一阵,双腿颤抖了几下后缓缓伸直,头一歪,从喉咙里发出“嚯落”一声,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寒霖用脚又轻轻地碰了几下他的身子,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寒霖确定,他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德阳死了!

迟墨同寒霖把德阳的尸体又拖回到了原处,迟墨用手在他的鼻子上探了探,确认他不再有呼吸,两人才离开,急急忙忙地回到下南门码头的船上。

艄公和紫轩没有睡,他们很是为迟墨和寒霖担忧地坐在船头的甲板上,闷声不响地抽烟,等待迟墨他们回船。迟墨同寒霖上船时,紫轩看到他们呼哧呼哧地出着粗气,知道事情没有预先设计的那样好。他拉了一把迟墨,迟墨就势坐在他的身边,没等迟墨喘匀气,艄公就迫不及待地问迟墨,德阳是否承认了他出卖了苗佬。迟墨摇头。寒霖心直口快地吐了一句:“他死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声炸雷,把滕紫轩震荡得坐立不安。他惊愕的从甲板上猛然站起,伸手挥向迟墨。但他的手掌只停留在迟墨的脸上,迟迟没有落下,咬牙狠狠地冲迟墨骂:“你——这怎是好,这怎是好!”他把伸出的手掌收了回来,反背着手在甲板来回走着。

寒霖感到委屈,冲气愤的紫轩反驳:“叔,是青楼的人打死的,不怪迟墨!”

紫轩停止了走动,又是一个惊讶的表情展现在他们几人面前。不语的艄公这时说话了,他抽掉嘴里的烟斗,疑惑地看着迟墨问:“真是青楼里的人打死的?”

艄公对寒霖的话将信将疑,分明想从迟墨的嘴里得到再一次确认。迟墨朝艄公点头,说,他们在青楼的门外街上,亲眼看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艄公像似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那样,平淡的“哦”了一声,接着往烟斗里填着烟丝。紫轩仍没坐下,问迟墨,在见到德阳时,他最后就没说句话?迟墨把德阳最后的那句话告诉了二叔。紫轩又有了愤怒,看着河面:“狗日的,该死!”

……

正午时分,下南门城门下响起了巡捕房警察的锣声。一位瘦高个警察一边敲着铜锣,一边朝河街边上的人喊,说城南边的青楼门前街上死了一个年轻人,像常年行船的水手,希望码头上的船家到那里去认领收尸。警察的锣声吸引了很多人,爱打听消息的市民,围着警察问在问那,像是那死人与他家有关一样,问得很是仔细。

船上的水手们听到警察的喊声,朝不动声色的紫轩喊:“帮主,莫不是船上的德阳吧!”

艄公接过那水手的话骂道:“你个乌鸦嘴,哪有这样诅咒人的!”

那水手不服,与艄公争辩:“你莫不信,定是德阳又差人家青楼的过夜钱,被青楼的人打死呢!”

艄公不再与那水手论理,朝那水手:“你信你就去看,反正我不信德阳会是那个样子!”

那水手也不示弱,冲艄公:“去就去!”便叫了几人,去城里面去看热闹。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半个时辰的样子,去城里的几个水手,用一块破烂的板子把德阳抬了回来。这行人的后面,跟着巡捕房里的几个警察。警察让紫轩和艄公确认死者是麻阳船上的水手德阳后,告诉紫轩,德阳是昨晚因在青里楼强迫青楼女子,被青楼里的老板出手教训过重,而死在街上的。警察草草地通报完德阳的死因后,吩咐紫轩,把死者埋了,不得与青楼的老板寻事,否则定治麻阳船约束水手不严之责。

警察走了。水手们看着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德阳,心里又生出了怜悯之情,有几个水手还落了泪。紫轩说,就按当地风俗,找一块好地把德阳埋了,让他入土为安。艄公点头,说这小子虽然坏了麻阳船的名声,但他好歹是麻阳船上的人,给他扯几尺白布,找一口好点棺木,下午就送他上山入土……

德阳的事总算平息了下来。

这件事在滕紫轩心里一直是一个梗,他对德阳的死很迷惑。滕迟墨同寒霖都说没有对德阳动手,是青楼里的人打死的,这事紫轩打死也不会相信迟墨他俩的话。要是放在其他的水手说没动手,他相信。迟墨同寒霖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听得德阳与赖青山有染,视官府如仇敌的迟墨眼里是容不得半粒砂子,他哪能放过与官府串通一气的人?不过巡捕房警察说了,他就是被青楼里的人失手打死的。事情就有这么巧合,巧合合得使他难以相信。

关于德阳的死,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滕紫轩才从苗佬那里得到了真相,德阳确实是青楼里的人打死的。但这不是大家所猜测的那样纯属巧合,整个事情的部署都与薛之恒有关。是他精心布下的一个局,滕迟墨他们只是实施了这个计划而已。

艄公对苗佬说,虽然德阳罪不该死,但也算给组织上去了一块心病,少了一块绊脚石。苗佬长吸一口气,忧郁地冲艄公说,这事也没这么简单,即然赖青山盯上了这件事,国民党的肃清赤党运动在不断升级,到处都是白色恐怖笼罩,赖青山能为此罢休?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要到非离开常德时,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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