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下停车场乘电梯上去，一路上停了好几次，好几个人都是认识他的，跟他打招呼：“顾楷，早。”原来全公司的人都是对老板直呼其名的。这种典型的欧美做派陈敬其实并不感冒——清洁工不会因为直呼他老板的姓名就觉得自己能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
到二十九楼的时候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俩，她说：“我还以为有专用电梯呢！”
“你是在歧视有钱人么?”他单手抚着额头，似乎一脸苦恼。
“嘿嘿……”笑声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心虚——这个男人真是敏锐到可怕。
在三十楼总裁办公室的外面，顾楷吩咐秘书小姐带她直接去秘书处报到。Jane很漂亮，态度亲切让人如沐春风，“陈小姐，请跟我来。”
陈敬就冲她老板瞪眼，他咳嗽一声说：“你直接叫她陈敬。”
美人不仅人美而且善解人意，“是，我明白了。”
坐在二十五楼的会议室里，陈敬在杨兰的旁边如坐针毡。杨兰是秘书处的高级经理，是个S级别的存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健壮，表情严肃。
她不懂顾楷为什么把她安排在秘书处这种看起来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部门，如同她不懂杨兰为什么带她来面试应聘者。但是很快她就懂了——手中的五张简历都是英文书写，不是名校海归就是国内大牌，其中有一位的托福成绩还是满分。这，这，这，不过是应征助理秘书，杀鸡焉用牛刀？何况不是牛刀，而是清风偃月刀……
顶头上司用熟练的美式英语提出了几个尖锐的问题，至少陈敬觉得的不怎么好回答。几个面试者都是自信满满气定神闲，连用词和语法都依旧保持着优雅。最后杨兰说了两个小时面试以来的第一句中文：“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么？”
她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好，那么今天的面试到此结束，谢谢各位，有消息会马上通知。”杨兰说完站起身拿着文件夹走出会议室。说到底这就是一个临时促就的“下马威”——甭管你后台是谁，你到了我手底下都别想狐假虎威，瞧见没有？比你优秀的人大把大把，软件工程本科毕业哪里能入得了顾氏？
虽然整栋大楼都是归顾氏所有，但是顾氏总部只占了二十五到三十的六个楼层，二十九楼的三分之一是秘书处的办公区域，作为一
个IT人，她只能在内心表示深刻的困惑——IT部门的助理只有两个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仅此而已。不同之处还在于二十九楼的气氛如同在战斗……即使穿着端庄的一步裙和高跟鞋还是不影响这些白领丽人保持忙碌状态。
“放你半天假，明天不要再让我看见你穿着这身衣服来上班。”
早上被顾楷吵醒，她套着的还是前一天外出去超市的衣服：纯棉的厚T恤，浅蓝色牛仔裤和一双三叶草的滑板鞋，站在二十九楼果然格格不入。虽然上司的态度不似找茬，但是强硬的作风依旧让人觉得有些气闷。
自从母亲过世之后她几乎没有怎么正经地逛过街，工作这几年也都一直穿以前的衣服，最多在超市型的卖场添置T恤仔裤之类。IT公司即使面试都有人穿运动鞋参加，何况在TX,BD这样的大公司出入的常常都是趿着人字拖穿着沙滩裤的高级工程师。回忆里，小时候母亲总是给她准备熨烫得妥妥帖帖的白色刺绣连衣裙，红色的小皮鞋，然后笑着看她美美地转圈圈。念高三的时候母亲身体越来越差，她以专心学业为名每天都穿着尺寸肥大、样式呆板的校服，直到被细心的母亲拆穿，说她：“你这孩子，心思怎么这么重？”又摸摸她的头发，“女孩子毕竟不同男孩子，单纯快乐些就好。”
“我会比那些男生都优秀！”
言犹在耳，可是这两年她大抵都是在混日子，那些看似永无休止的加班并不能成为她努力的证据。现在这份工作呢？陈敬还不清楚，因为“秘书”这个职业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可是她想，总要振作起来吧！她陈敬也不是泥捏的，今天的下马威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正在努力给自己打气，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嘿！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打算买两件衣服。”对于称呼一事，无论她如何奋力抵抗还是没能让子璇改口，所以她只能装作没听到。
“我陪你一起！”本来她也是百无聊赖地在商场里乱逛，抓个人陪自己才是真的。
周一下午商场里顾客不多，春装刚刚上市，子璇拉着她在各家店里试衣服，把她推进试衣间然后在她出来之后评头论足一番。最后她站在某知名旗舰店里的镜子前走不动路，“嫂子，你真漂亮！”淡淡的裸色，裁剪流畅，线条舒展，于是衬得穿衣的人皮肤白皙，身型纤细。
“是裙子好看。”
子璇也走过去站在她旁边，指着镜子里的两个人说：“才不是，要是我穿了这裙子还不吓死个人。”
其实方子璇算是美女，只不过皮肤偏古铜色，又是狭长的单眼皮，和陈敬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南方女子的特质与服装相得益彰，竟然比杂志上老外的模特更添了风情。
“就这套吧！”端的是大小姐做派，可是那衣服后面的价标印的是四位数的美金，比她一个下午买下的所有衣服总价还要高。
“我又没有什么场合穿得着，算了……”说着就要走回试衣间。
子璇哪里肯轻易罢休，抓住她说：“这裙子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除了你没人能穿出这个效果。小姐，刷卡。”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扔给旁边站着的店员。
陈敬头痛，“子璇，你这是让我为难。”
“那你说说怎么个为难法儿？”
“我……”
顾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正两眼含笑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想退回更衣室，裙子是一字露出肩膀的款式，感觉有点别扭。
“哎呀！二哥刚才打电话来让我陪他去应酬，可是你不在这儿呢？那还有我什么事儿啊！我就直接让他过来了。”说着还推着陈敬的腰把她往顾楷面前送，“怎么样？看傻了吧？”
他淡淡一句“书总算没白念”惹得子璇瞬间就要爆发，下一刻却又欢快起来——他递给她一张卡，“自己去选几件喜欢的。”又指着墙上一件红色羊绒风衣说：“拿一件S号的过来。”
陈敬的发质很好，乌黑的发色显得那红也更加动人心魄。“还有没有别的颜色？”红色美则美矣，却太过招人眼球。
“还有一款墨绿色。”导购小姐马上毕恭毕敬地回答。
“包起来，我要了。”子璇笑眯眯地替她整整衣领说：“好了，现在就只剩这件了，二哥，再不出发要迟到了哦！”
当着子璇的面陈敬不好多说，对于金钱问题她不算迂腐，知道这样的数目对于顾楷而言并不算什么，脑子里却想着张爱玲的一句话：“爱一个人，爱到花他的钱”，而男人给女人买衣服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些占有的意思在里面。
走到购物广场门口时，顾楷说：“你在这儿等一下，十分钟之后再出门。”
十分钟之后她一踏出门口就是一股冷风，掠过风衣下摆吹得小腿骨都在发抖，原来美女们的“美丽冻人”都不容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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