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皑皑中,竖着一人,黑衣像是夜与雪相融的小垒。
沈纣正走,抬头间,小乞丐等在前面,脏兮兮的脸上,眸子深黑发亮。
他指了指来时路,又指了指沈纣身后方向,摆手让他回去。
沈纣转身查看,并无别人,再转身,一条手绢随风飘来。
他伸手接住,上面秀丽的写着——院已撤兵,从后可入。
落九迷糊着,突然清醒,从床上猛地坐起。
时间的紧迫感压着她的心,周围没人,篝火还冒着芯子。
她也不知自己在焦急什么,下床就开始呼唤沈纣。
从房间这边走到那边,不见他,落九推门而出,
院中积雪已厚,脚印被覆上一层,依旧能看出模样。
这样看来,沈纣离开的时间掐指可算。
落九跑出去,沿着去太傅府的路,几次差点被巡卫发现。
躲躲藏藏中,她发现一扇门开着,没多想就闯了进去。
院中多是杂乱的脚印,看到主屋,落九才意识到,自己阴差阳错,又回到这贼窝。
可想想,沈纣若是知道巡卫离开,必然会回来,若他回来,此时或许已经找到太傅。
落九刚下地道,地面上又传出急促的脚步,紧张导致她脸被涨的通红,像燃烧似的。
现在出去,已经不现实,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这样急切被逼入死角的感觉,她今天体验了两次。
站在门前,落九感觉自己离死近了。
门上了锁。
若他们下来,她又该如何解释,那领头从一开始,便看她不顺眼。
落九拿起锁,发现锁孔下面有条铁丝卡着,她掐着丝,想拉出来。
“啪嗒”。
她还没反应过来,锁就开了。
落九:“......。”
这么顺利地话,她还有点不敢进,迫于身后的人,她也顾不得里面有什么,若是沈纣便算是她运气好,若不然......。
把门锁好,落九正思索待会回来躲什么地方,头上的声音全部往一处离去。
可......她把自己锁了。
晏清抱着南音,对着士兵咆哮:“把人抓回来!我要她死!”
感受到身体变化,南音弱弱的躺在他怀中,当毒扩散开,她的样貌,肯定很难看。
“紫晏......轻......轻红。”
她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晏清能听到,他慌乱的说:“轻红......沙太傅在哪!速速让她过来!”
手下人被吼得瞬间清醒,一时间不知是先抓刺客,还是先找沙轻红。
队伍分成两列,倾泻而出,他们不留余力全城搜捕,整个上京的人家,亮起灯火。
闵星在前,玉手紧追上来,依旧嬉皮笑脸:“慢点,我追不上。”
闵星毫不客气:“追不上就等着被别人追上。”
玉手发力,跑到她身侧,自认为器宇不凡的摊开扇子,朝她扇了扇,
“我知道你生气,所以我帮你把那冒牌货解决了,还浪费我一根毒针。”
闵星:“不需要。”
“你欠阿音的命,还没还。”
玉手伸直脖子,朝她靠近:“只要你想,我什么时候都能还。”
闵星不看他,依旧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当火光出现的一刹,她以极快的速度带玉手躲起来。
闵星侧头观察,发现这些兵,全是燕兵。
闵星:“你躲好,我找路离开。”
玉手把她压回来,在这种时候,展现他的风度。
“你躲好,有必要的时候,可以靠靠我。”
他前脚刚走,迎面就走来一个燕兵,两人打上照面,空气沉默了一秒钟,被打破一瞬。
燕兵大叫:“你......!”
没等他叫完,一把扇子飞过去,准确的堵上了他的嘴,玉手起跳将他踹翻,抵在墙边。
眼看这样,闵星围住脸出来,把燕兵拖到视野盲区。
闵星:“你想死吗?”
燕兵使劲摇头,眼泪花都出来了。
闵星:“想活就别叫,如果你叫了,知道下场。”
闵星将匕首抵在他喉间,玉手拿回扇子,在雪中清洗一番,折开试了试。
满意道:“不愧是我扇子,耍起来够丝滑。”
燕兵的嘴保持在玉手塞扇子时,他像是被吓到,还没反应过来。
闵星问:“你是燕国人?”
燕兵点头。
闵星继续:“你是燕国兵,为何伪装秦兵?”
燕兵张了张嘴,发现动不了,闵星按住他的头,扶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按,他终于恢复原状。
“我......王上召将军,将军召我们,命令如此,我们只是服从命令。”
闵星又问:“那小院中,有什么重要的人,让你们在外围了一圈?”
“是......是沈从文。”
玉手咋呼:“沈从文没死?你们这保密做的怪好。”
他思考回来,大惊:“囚禁沈太傅!若是被他的子弟知道,这上京怕是都要翻一翻。”
不过......那场面,一定很好看,玉手想着想着,心思逐渐飘远。
闵星:“你若敢说,我会像你对他一样。”
她将燕兵打晕,不远处细碎的声音,足以证明他们找过来了。
玉手依旧是一副看戏的样子,温柔的看着闵星:“他们来了哦。”
“你若是想被抓,我现在就踢你出去。”
玉手平静:“你舍得吗?踢我出去,你这辈子,可就找不到徐落音喽!”
他尾音故意放大,正好被不远处的人马听到。
“谁!”
一对人走进视野盲区,灯火把墙壁照的通红,一人停在墙边,摸了摸上面的脚印。
“报告!刺客脚印!”
“报告!发现十号兵!”
闵星和玉手挤在屋檐的夹缝,身上被雪覆盖,人完全隐藏起来。
玉手面带笑意的看着闵星,问:“你冷吗?”
她倒是心狠,这雪说盖就盖,一点没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闵星眼神警告他,别再说话。
她竖起耳朵,将燕兵的一举一动都听入耳中。
有人上了檐,随后是瓦砖掉落的声音。
闵星握紧匕首,听着脚步一点点靠近。
下面传来声音:“小七!没有就下来。”
“屋顶上有冰,那刺客若是上去,难说会不会打滑,到时候自己把自己磕死,省的我们麻烦。”
小七听话的跳下去,脚底被震麻,他叹:“这刺客真厉害,大冬天都能上墙。”
“行了,别变着法的夸自己,若是抓不到刺客,我们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惩罚。”
毕竟那么多人守一个没守住,以晏清的脾气,他们指定过不了一个好年。
小七:“我们是少庆将军部下,王上要做处理,也该问问他这个弟弟。”
在他们心中,晏臣永远会护着他们。
声音逐渐消失,闵星听的依旧认真,玉手揽上她的腰,调戏道:“送来的便宜,我可不会拒绝哦。”
闵星这才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
她沉声:“放开。”
玉手知道若是不听,下一步会直接到动手,果断的把手抽回来。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人因为急冻又突然降温,血液不断的加热身体,闵星脸上很快出现两抹红晕。
玉手笑着说:“我可看到喽,你红了脸,是对我心动了吗?”
闵星不理他,转而往旁边走,没走两步,脚底一滑。
几乎同时,玉手想抓住闵星,自己也打滑,整个人又躺回屋顶的夹缝。
闵星下腰稳住自己,随后慢慢回收,转身一看,玉手正静静躺着。
她说:“雪淋不死人。”
玉手猛地坐起反驳:“我见过死在雪中的小猫。”
闵星漠然点头,一本正经:“杀死它的,难道不是这寒冷的天吗?”
同理,雪本是洁白的,是坏人让它沾染了猩红。
太傅府内,草草铺好的床上,南音的脸已经完全变紫。
别人的毒性多是在嘴唇,指甲显现,而南音直接遍布全身。
沙轻红抱着她,晏清被隔绝在外。
新的工具还没找到,南音就出现这种意外,没人比她着急。
南音看见轻红,放松不少。
“对......对不起,我没......没照顾好你给的躯体。”
沙轻红没想到她第一句话是在道歉,她现在该是很痛才对。
“我的错,若我今日我没同你说沈从文,你就不会遇刺。”
南音痛的想一头撞死,毒性慢慢麻痹她的躯体,她听见轻红在说话。
她听不清......。
晏清明明急的想冲进去,最后还是忍着,攥紧手紧张的望着看不穿的门。
他内心被搅得一团混乱,除了沙轻红的声音,再也听不进其它。
“带着你的人离开。”
等了许久,却只有这句话?
晏清低下头,语气像是在恳求:“让我再看看她。”
“你属下过百,百无一能,你觉得自己很有用?”
沙轻红言词犀利,不想与他过多谈论,冷漠中带着斥责,“以天下为礼,你才能见到完好的她。”
复活南音的艰难,只有沙轻红和书贤知道。
那段日子,与丝城一样,黄沙漫天。
她不想南音回来,要同他受苦,她该做这天下的女王。
“我会替她做一具新体,若那时你未能圆她所愿,你们此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