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快步走出避难所，但他并没有朝公共厕所走去。
“环昌街……”
他在心里嘀咕着，又掏出手机开始导航。
但还没等他彻底离开立渊人的视线范围，就被一个浑重的声音喊住：
“喂！小子，你要去哪里？”
林言回头一看，只见血色的天幕下站着一个清冽的身影。
“我要回去杀妖异。”
“杀妖异？”
那位立渊人快步走来，眉头微微皱起。
在鉴别出林言是个普通人后，他更是满脸疑惑。
不是神眷者、但是要回去杀妖异？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小兄弟，我很抱歉，我们没能救出你的家人。”
“但眼下你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何必回去送死呢？”
“我相信，你的家人在天有灵的话，绝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听了立渊人这一通话，轮到林言懵圈了。
“等等……长官，我妈还活着。”
“啊？？？”
“……”
气氛瞬间变得十分尴尬。
但很快，这位立渊人又想到了另一个答案：
“哎呀，小兄弟，我跟你说——这个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等我们清扫好战场，你再回去清点财物也完全来得及啊。”
“所以就算你家财万贯，也完全没必要急着回去的啊。”
“再者如果你财产损失实在严重，政府也是会给你补贴的，你尽管放心！”
林言实在是听不下去，开口打断：
“不是、不是。长官，不瞒您说，我家徒四壁。”
“……”
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尴尬。
“不是，等一下、那你为什么要回去？”
那位立渊人实在是想不通。
既然没有血海深仇要报，也没有多少钱急着去拿，自己还是个普通人。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为什么他还要急着回去送死呢？
想不明白、根本就想不明白。
林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答道：
“总之我就是要回去。”
见林言一副执拗到不听任何人劝阻的神情。
那立渊人不由得直叹气。
真是好言难劝送死鬼。
“行吧，虽然我不理解，但还是得尊重你个人意愿。”
每日游走于生死间的立渊人自然明白“尊重他人命运”这句真谛。
眼看林言不愿告诉自己实情，自己也劝不住。
那何必再和他浪费口舌呢？
说罢，那立渊人便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一张纸。
上头清楚地印着“免责证明”四个大字。
林言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生死状。
市民在进入避难所后，视为得到庇护。
如果市民受到侵犯、受伤甚至死亡，立渊司需要承担相应责任。
所以林言想要重新回到灾区，就必须签下“生死状”。
林言二话不说，接过纸和笔就在上头留下自己名字。
“可以了吗？”
“可以，你走吧。”
……
立渊人看着林言远去的身影，又瞟了一眼免责证明上面的“林言”二字。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原先那个在登记处的立渊人突然走了过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夹，递过去，并说道：
“少校，市里觉醒神眷、有潜力的青少年我都登记好了。”
“而且我已经和市里各大高中对过名单，没有疏漏。”
“除了那十几个折返战场的孩子，所有新苗都活了下来。”
少校微微点头，接过名单细细看着。
“好，辛苦了。”
保护刚刚觉醒神眷的青少年、向来是立渊司最重要的任务。
至于那几个折返战场的孩子——
少校已经亲自审视过，确认他们有斩杀妖异的实力。
同时本着尊重他人命运的原则，少校才会特批他们折返战场。
少校看着看着，突然在名单上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林……林言？！！”
顿时，少校就像是挨了一个霹雳，怔怔的站在那。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括号里头写着“普通人”三个大字。
“等等！小张，这个普通人是什么意思？”
“哦！少校，这个我正打算和您说呢。”
那位立渊人有些欣喜，一五一十、滔滔不绝地和少校说起林言的所有。
“……”
“所以，我就想着，先把他名字记下来，让少校您自己定夺。”
“如果他能进入立渊司的话，也许能激励、鼓舞一部分普通人。”
少校听完他的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满脑子都是林言刚刚的身影，久久不散。
“算了，把他名字划掉吧。”
“划掉？少校，他真的很有天赋……”
少校微微摇头，否认了他的观点：
“他已经快十八岁了，不可能觉醒‘神眷’的。”
“所以再有天赋，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人族只会在十七岁后、十八岁前觉醒神祇。
并且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在十七岁生日那天同时觉醒。
“确实，你刚刚说的不错，他现在是比其他神眷者强，但三个月后呢？”
“其他神眷者体内灵气飞速增长的时候，他依旧只能原地踏步。”
“我也承认，他这个年纪能斩杀三阶妖异，确实很厉害、很牛掰。”
“但恐怕、这是他这辈子能到达的最高峰。”
“而且，他马上就要死了。”
马上就要死了？？？
立渊人有些疑惑，但没有开口询问。
少校缓缓吐出一气，低声又说了一句：
“划掉吧。”
……
血月。
天地失色。
电闪雷鸣，霹雳作响。
滴滴水珠倾盆而下。
惨叫、嘶吼不绝于耳。
林言一步一步往前踏去。
他已然分不清、拍在自己脸上的是雨水还是血浆。
林言双眸清冷，望着那群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市民——
他们远远瞥见避难所的轮廓，顿时欣喜若狂。
犹如一头头脱缰野马，耗尽全身最后气力、往前冲刺。
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又如洪水决堤。
“刺啦！”
林言缓缓将刀拔出鞘。
他迎着汹涌人浪、逆流而上。
“迄今为止的十七年光阴，我都在失败中度过。”
“所以老妈，对不起。”
“我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林言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
随即他又唤醒自己的系统。
那块虚幻的屏幕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点击了【是】的选项。
刹那间，林言的耳边就再次响起系统的机械声：
【宿主成功接受挑战任务，倒计时开始。】
“该死，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早知道这样，我干嘛不等遇到妖异、再接受任务？”
“哈哈，真是被自己蠢笑啦。”
林言哭笑不得，只得频频摇头。
系统话音刚落。
林言的眼前忽然又出现一黑一白、两行虚幻的话语：
【人生之路有进无退】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