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乐之记得，那天他提醒谈寻，娱乐圈有名有姓的人，只要发了支持《野心勃勃》的微博，他一定要回复。免得有心之人心里搁着气，拿小事大做文章。
谈寻飞快地答应了：“嗯，”一会儿又抬起头，“沈熹的也要回吗？”
乔乐之正忙，头也不抬地反问：“那不然呢？”她甚至觉得谈寻这话问得有些好笑，却也因此错过了他略带失望的脸。
谈寻是有分寸的人，不用乔乐之挨个检查回复的内容。只记得不久后，他和沈熹又上了热搜。
大概是因为好磕，乔乐之懒得去看，提醒自己，他和谁组CP，跟她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没有。
很快，《野心勃勃》出了成绩，成功几乎已板上钉钉。它的热度和效应辐射到上下游：平台与制作方口碑与收入双赢，各大影展报名人数激增，谈寻重回公众视野，广告邀约不断，还有影视巨头想签他开工作室…
而乔乐之也在圈内一战成名，同行看到她，知道她是“谈寻那个很有名的宣传”。传闻称，她“以前是干记者的，被谈寻高价挖来，演了好大一出戏”。这话半真半假，但让人眼红是实打实的。
谈寻问她要什么奖励，乔乐之说不上来，于是得到了面试时她梦寐以求的——足够在SKP横行霸道的大额奖金。她没花，存在银行卡里，看着就心烦。
为了庆功，平台包下了一家能远眺长城的会所，邀请各位“功臣”共度两天一夜，势必玩个尽兴。玩是幌子，撬动资源才是真的。推杯换盏中聊项目，比正经办公室里有效得多。
谈寻与工作室的人准时到场，没想到，在场的不止他们，还有孟婉琳，以及几个面露红光的中年男人。乔乐之深吸一口气，想什么呢，孟婉琳自然是功臣，她身着定制旗袍，坐在核心圆桌的下首。
见到来人，站起身：“哟，谈寻来了？来这边坐，”孟婉琳指了指空位，自然熟地介绍：“我跟在座的都是老熟人，可能谈寻不认识，我给你介绍啊，这位是平台负责版权采购的付部长，这是影视公司的王总，广电总局的刘局长…”
介绍了一圈，她目光落在乔乐之身上，仿佛在等着谈寻开口。
“这位是？”
谈寻向左一步，把乔乐之藏在身后：“我的工作人员。”
“哦！”孟婉琳仿佛刚刚才认出她，“之前咱们在影展见过，是吗？当时看你漂亮，还以为是谈寻的朋友，原来是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啊，我们这桌坐不下了，你看那边行不行？”
她指了指角落的桌子，菜色和她面前的完全不同。
明晃晃的区别对待，揣着精明，却要在人面前表演天真。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乔乐之没说话，朝她所指的地方走去，路上被向斐叫住：“去哪儿？这儿位置给你留着呢！”
那晚，餐后的安排是泡温泉。北京的天然温泉不多，这里算一处。它自称温泉水来自几千米深的地下，但说不定来自十米外的锅炉房。唯一的看点，或许是冷风里没有光污染的星空。
郝祥书十分捧场，和同桌的大厂兄弟兴致勃勃地去了，就当团建。向斐怕冷，跟几个老友在茶楼开了一桌。玻璃房，也不耽误仰望星空。
可惜乔乐之对泡温泉和打麻将均无兴趣，她社交能量已用尽，更想回去休息。
手里的一碗汤已从滚烫喝到凉，乔乐之放下勺子，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中心圆桌。毫不意外，谈寻正被投资商和广告商围成一团。他维持着挺拔的姿态，毫不拘谨，眉目含情。不知说了什么风趣幽默的话，旁边的孟女士笑得花枝乱颤。
没什么好看的，男狐狸精。
乔乐之起身收拾包，暗自下定决心。是今天了吧，该是离开的时候了。虽然有些迟来的伤感，还有点不甘心。
可当她步子快要掠过中心圆桌时，孟婉琳叫住她：“你那桌散了？到我们这儿坐呗？”
乔乐之环顾四周，席上就空了一个位置：王总的左侧，谈寻的对面。她与谈寻对视，看到他轻轻摇头，可孟女士已经起身，绕到她背后，不容质疑地按下她的肩：“害羞做什么？都是自己人，正在谈你老板接下来的项目呢，S+哦～”
不知怎的，乔乐之听到S+，安稳地坐下了，哪怕明知前方是鸿门宴。
而在乔乐之落座的那一刻，孟婉琳不着痕迹地给服务生递了个眼色。她早打听过，乔乐之的长相酷似王总年轻时的白月光。对老男人来说，青春爱恋的杀伤力是致命的——
这不，王总微醺的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意味不明。她抿了一口酒，一切尽在其中：小姑娘，别怪我心狠，被王总看上，也算我帮了你一把。
而在座的其他人精，此时大多也读懂了其中的意味，一杯一杯地朝乔乐之敬酒。也许是她多想，乔乐之总感觉，服务生给自己倒的酒太满了些。
桌上的海参鲍翅只剩残羹冷炙，她成了那盘新鲜菜。
孟婉琳去皮、王总掌勺、其余陪客添柴，如今食材将熟，就等被端上桌——
王总的椅子离乔乐之越来越近，近到乔乐之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和中年男人身上油脂与烟草混合的味道。眼看他的手快要借力滑落她的大腿时，乔乐之站起身，角度堪堪避过了咸猪手：“孟老师，我敬你，我都听谈寻说了，这次多亏您帮忙。”
谈寻顿了顿，皱眉。
孟婉琳尴尬起身：“是吗？我也是不忍明珠蒙尘…”
这一对话，刚才蓄势待发的气氛已荡然无存。王总笑容敛起，落在年轻姑娘身上，幻想着这身材，如果脱了衣裳，该是怎样地曼妙万千。
他久无知觉的部位，此刻有些昂头的趋势：“都吃得差不多了把？要不去接着泡温泉？”又侧头问乔乐之，假装关怀：“小姑娘，带泳衣了吧，没有我帮你去前台买？”
乔乐之刚想找个借口开溜，谈寻腾的一下站起身，别扭地打断：“我头有点晕，乔乐之，你送我回房间吧。”
哪怕服务生扶他，孟婉琳想代劳，可谈寻就认乔乐之一个，直挺挺地往她身上倒，像八爪鱼一样扒着她的肩，哪管王总的脸都快挂上冰霜。
乔乐之扶住体重是他1.5倍的谈寻，十分吃力：“那…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再来？”才勉强送走了这尊大佛。
回房间的路上，走廊弯弯绕绕，酒意已被冷风吹散了三分。
肩上的重量越来越轻，谈寻的脚步越来越轻盈——
“别装了，起来吧，我到了。”乔乐之准确地找到自己的房间，刷卡开门。
谈寻跟着进屋，声音已有些怒不可遏：“你疯了？泡温泉你也敢去？”
乔乐之直视他，冷静地回嘴：“你疯了？都快敲定的合作，你这一搅，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那也不至于要你卖身去换，你明知道那人不是好意！”
“我要知道什么？人都两只眼睛一个嘴，不过就是二两肉，摸两把又怎么了？你做得的事，我做不得？”
乔乐之反唇相讥，难道你谈寻就没有卖身求荣的时候？否则，过去和其他女演员炒cp的时候怎么说？孟婉琳帮忙怎么说？
“那不一样！”
乔乐之懒得与他拌嘴，随手打开电脑，桌面窗口还停留在她编辑到一半的辞职信——谈寻的余光看到一切，双眼似乎快将她洞穿：“你要离职？”
“是啊，我俩现在这种关系，还怎么继续工作？”
谈寻一步一步将她逼到墙角：“我俩什么关系？”
“非要我说得这么明显吗？谈寻，我俩的界限已经超过了普通同事，你有想过我吗？我未来要以什么心情处理你的绯闻，看你对富婆陪笑，还要在所有人面前装陌路？”
“那我他妈的不干了不行？”
乔乐之双手被提至头顶，动弹不得：“谈寻，你真是疯了。”
“对，我是疯了。如果你离职，我可能真的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