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晚玉戴上背篓，拿着割刀，和方远去找猪草。
而阿爹和阿娘，则是继续打猎。
按照方晚玉的话来说，叫什么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有的事情都要做两手准备。
万一猪崽出了问题，还有阿爹阿娘的猎物，要是他们没有打到猎物，还有她的猪崽兜底。
要度过这个艰难的时刻，全家人必须齐心协力，更要分工细作。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野猪所在的位置，在山谷的尽头，需经过开荒地。
方晚玉想起那棵橘红树，便想着顺道过去瞧两眼，看看长势如何。
远远望去，荒地的杂草已被铲除干净，赤红色的土囊被翻滚在上。
村人脱了鞋，光着脚勾勒出边界以及地垄。待到地垄完成，便用手刨了个坑，将种子埋入土中。
只等一场春雨落下，苗子便可破土而出。
当真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
橘红树长在方水生那块地上，方晚玉恰巧看到方水生在一旁和村人说话，便走了过去。
方水生百无聊赖地扔着泥巴玩，“六伯，你就让我帮你一下吧，反正我没事干。”
“诶！我可不用你帮忙，一边待着去。”
“哎呀，我就给你翻个土，很容易的。”
六伯似被方水生磨得不耐烦了，语气也不好，竟大声训斥他。
“方水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在我这儿拿粮食，没门！”
“我不拿，等庄稼出来，您赏我点儿呗。”
方晚玉频频摇头，这方水生，也忒没尊严了，别人都这样明说了，还上赶着贴人的冷屁股。
为了一口吃食，当真能卑微到这种地步。
“水生哥！”方晚玉看不下眼了，把他喊了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哟，这不是玉丫头嘛。”六伯停下手里的动作，不怀好意一笑，“水生，有姑娘找你，还不快去，别妨碍你伯下种了。”
方水生几天讨不到好，也不伺候了，恶声恶气地诅咒六伯，“种吧种吧，最好下大雨，把你的种子淹死！”
旁边一妇人大笑道：“水生啊，论看天这种事，你六伯可是从来没失过手的，他说今年春种会有大丰收，那就一定有。”
六伯年过七旬，对老天爷的阴晴变化，那可算得上是了如指掌，方水生的话非但没刺激到他，反而让自己吃了瘪。
他一脸发青，愤愤地走了。
见到方晚玉，他立马变了一张脸，笑嘻嘻地打招呼，“玉妹妹，好久不见，喊我何事？”
方远逗趣他，“我也在这呢，你就没看到我？”
“看到了看到了。”方水生走上前，手臂搭在他肩膀上，“你怎么怎么来这了？”
方晚玉白了他一眼，“来看你摇尾巴啊。”
“你咋说话的。”方水生假装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摇了，我下山讨饭去！”
方晚玉一副大姐模样，“我支持你，何必执意一块地呢，有地种的，不见得是好事，我们没地的，也不见得是坏事。”
“哦？”方水生一挑眉，“玉妹妹家，是找到什么路子了？”
方晚玉一口否定，“没有。”
“我听说文海叔去打猎了。”
“那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们只打到了一只怀孕的兔子。”
方晚玉就知道，这村子的眼线多着呢，阿爹的嘴巴不会说谎，有人问他便会说。
但好在，她让阿娘去逼迫了阿爹一番，不准他将野猪的事情说出去。
看来，阿娘的威胁很管用。
方水生耷拉着肩膀，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哎，真不知道还要怎么活下去。”
“你可以下山啊。”方晚玉勾着嘴角，“他们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为何又要考虑他们的安危呢，你说是吧，水生哥。”
“阿玉。”方远担忧地告诫方晚玉，“这话不可说。”
待到猪崽出生，下山是必然的事，但这出山的第一个人，不能是她方晚玉。
方晚玉抿嘴微笑，“哥，我逗水生哥玩玩而已。”
但她知道，方水生听了进去。
何花以为她的算盘打得响，殊不知人在逼急了，那可是什么都不会顾及的。
整个村子都在逃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个村子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地就留给他们好了，她要赶紧在被官兵发现之前，带着家人离开这鬼地方。
方晚玉不再去想以后如何，与方水生说正事，“水生哥，我家的地和你家的兑换一下呗。”
这山谷里，总共就两棵橘红树，但长在了方水生那块地上，想要橘红树，换地是最好的法子了。
“嗐，用得着换吗？你直接拿去吧。”方水生仰天长叹，“都是烂地，换来换去有何意义。”
“那可不行。”方水生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方晚玉可是门清，“你给我我不要，我只要换过的。”
方水生斜睨着她，“娘们儿就是麻烦，行行行，换吧。”
“那就谢谢水生哥了。”方晚玉心情舒畅，一蹦一跳地往属于她的橘红树跑去。
方水生眯着眼打量她，像是知道了什么，“你要和我换地，该不会是为了这野果子吧？”
“嗯。”方晚玉大方承认。
她压弯一根树枝，几天时间里，果子长大了，再过些时日，即可采摘入药。
方水生从她手里将树枝扯过来，“你想干什么，不说清楚，我不换了。”
“你同意了。”
“我现在不同意了。”
“你不是说你是爷们儿吗，爷们儿做事还能言而无信？”
方水生没料到，方晚玉竟然这么能说会道。
“说了和你换就是和你换，我只是想知道你拿这果子，要作何用途，当时我记得你可开心了，还说什么发财了。”
方水生半眯着眼，狐疑地观察方晚玉的神情，像是要将人剐穿。
方晚玉顿时石化，完蛋！当初得意忘形，竟然把心里话给喊出来了。
“嗯，那个，这棵树，对你们来说没用，但是对我哥有用。”她支支吾吾扯了个谎，“可以治我哥的腿伤。”
虽然几次接触下来，方水生这个人给她的印象挺好，但她不能毫无戒心。
方水生暗暗瞥了一眼方远的腿，“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