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倒是周正，知道为什么来找你吗？”
“属下不知。”
半跪于地的应爽很冷静。
眼下这一出，无非就是配合着几方人马演戏罢了，只要混过去就是。
“大胆！”应爽话音刚落，那位下巴光洁溜溜的大太监，就将他一脚踢翻在地：“你们守在陪都却公然渎职，该当何罪！”
大太监那一脚正正好好踢在了应爽嘴角上。
哪怕他习武许久，嘴角这种柔软的地方，依旧无法练到。
可应爽连擦都没擦渗出的血迹，只迅速恢复半跪于地的架势，拱手道。
“禀大人，属下知罪。”
“几个百户的家中咱都去过了，就你倒还算是个聪明人，起来吧。”
“谢大人！”
哪怕起身，应爽也只是死死垂头，将恭敬两字刻在了身体各处。
许是这副态度讨到了那位太监的欢心，他又朝四周看了看，这才挥手道。
“你就在后边跟着，咱倒要看看，肖麟治下这锦衣卫，到底烂没烂到根里。”
应爽没有多想，只垂着身子恭恭敬敬行礼，直到对方领着一票人马当先离去，他才缀在了最后。
一路又是嫌晒，又是觉热，好不容易随那位太监走入左所后，对方却顿时展现出了不一样的神态。
陪都一事刚过不久，正是陪都官署善后的时候，由于当今圣上震怒，连他们这些锦衣卫，也不得不参与此事。
正因如此，如今的左所，所有人都在捧着一卷卷书籍，或是誊抄，或是撰写着什么。
“来人呐，让这些锦衣卫停手，咱家要亲自训话。”
单单所里就有接近百人，加之锦衣卫外围人员，整个陪都城中，与此处地界有关系的人马，不下两千。
可大太监一句话过后，这座所里的人，却只能愕然停下手中事务，被迫站成了一排。
面白无须的大太监，此刻就如同走进了自家后花园一般，随意在众多锦衣卫身前走过，时不时还要捏一捏其中某人的胳膊。
直到一路来到末尾，他才终于开口。
“咱家体谅你们的辛苦，也知道陪都一事与你们关系不大，但既然出了这档子事，自然要表示表示，你们说对吧？”
在场众人，都算是混到了锦衣卫的中层，自然瞧不上当太监的货色，哪怕对方身着绯色，是那当朝四品往上的高官，也依旧不愿开口迎合。
可这种默契的抵抗，反而惹恼了那位大太监。
他捏着兰花指，用尖利的嗓音喝道。
“你们这群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来人，下了他们的武器！”
“别动！”
“再过来就砍了你！”
这句话，如同戳了马蜂窝一般。
一时间，两方人马乱成一团。
左所这些锦衣卫，甚至抽出佩刀，和东厂来人展开了对峙！
“反了，真是反了，我要回去禀告圣上！”
眼见局势即将朝最恶劣的方向发展，本来不愿开口的应爽，也只能凑到了那位大太监身边。
“公公，我可以劝劝大伙吗？”
“你？”
绯袍大太监斜睨了应爽一眼，终归还是松了口。
见状，应爽清了清嗓，穿过人群站在了两方人马正中。
“诸位弟兄，我是应爽，想必不少人都见过我，如今肖大人已经被免，听从朝廷的安排才是正途，还望诸位兄弟动手之前，三思更三思。”
说完，应爽退回人群，再没有看向这些人。
其实他并不在乎这些人，也不在乎锦衣卫会不会被趁势夺权，只要左所还在陪都，那位大太监终归要留些老人稳住人心。
而他，自然是人选之一。
应爽之所以发声，也无非是想趁势为自己留下些班底而已。
就在众人有些意动时，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句‘叛徒’。
这个词出现后，两方顿时开始躁动，下一刻，冲突正式爆发！
看到这一幕，应爽摇了摇头，知道左所这些人怕是完了。
毕竟大太监代表的是朝廷正统。
不论过错究竟在谁，一场换血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预见未来后，他朝大太监身旁靠了靠，居然把后者吓得连退几步。
“应大人，你要干什么！”
“公公不必多虑，眼下形势混乱，我只是想护着您先离开这里，等事态平息了再回来而已。”
“呵。”
听到这番话，大太监脸上才再度恢复了刚才的轻蔑。
依旧是对方头前跨出门框，应爽则默默跟在了身后。
没成想，许是应爽这段时间没去衙门里点卯的过，沈二狗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居然也来了左所。
此刻的他，正扒在门口，探头探脑朝内里打量着。
看不上左所任何人的大太监，自然更瞧不上沈二狗这个连佩刀都没有的锦衣卫。
两人刚一见面，虽说沈二狗已经有了朝后退去的意思，可动作稍慢一拍的他，胸口当即挨了一脚。
眼瞅着少年眼里蓄起了怒意，应爽急忙快走两步，硬着头皮拦下了大太监。
“公公，此人是我的得力手下，待事态平息，您能否也让他留下？”
“一句话而已，倒是你小子胆子大得很，居然敢和咱家谈条件。”大太监眼珠转了转：“既然想留下，那你就做出些事来给咱家看。”
对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眼下最大的麻烦，无非就是三人身后，那混乱的战场。
这是避不开的槛，应爽只能咬牙应下。
送走对方后，他才一把抓起沈二狗，眼里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你刚才是不是想动手？”
“他先推我的。”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就是一个老太监，我就算打了他又能怎么样？”
沈二狗的想法，和左所中大多人一般。
可此前是有肖麟护着，他们才能看不起那些太监，如今没了肖麟，他们却依旧还是先前的作风，下场自然可以预见。
一念至此，应爽也决定给沈二狗个警告，好让后者不至于某天惹了天大的麻烦。
他刻意换上了一副冷漠神色，轻飘飘开口道。
“他八成打不赢你，但你敢打死他吗？”
“不敢。”
“好，那结果也很简单，他受伤，你丢命而已。”
估摸着这番话已经唬住了沈二狗后，应爽顾不上对方，又急匆匆迈入了左所中。
眼下，是他交投名状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