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加把劲，日落前干不完，你们今天的工钱就别想要了！”
瞅了对方一眼，噙着个狗尾巴草的应爽，避开了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男人。
可他刚想朝里凑一凑，却冷不丁被对方拽了一把。
“那边那个，我说你小子没事儿往里瞎凑什么，赶紧走，别打扰我们干活！”
“嘿，小爷这暴脾气！”
虽说在肖百户面前，应爽什么都不是，但在这陪都城里，他也算招摇过市的主儿，哪能受得了这份气。
应爽刚准备让对方知道知道，什么叫锦衣卫的能耐，可他转眼之间，却看到了被搁置一旁的佛像。
大秦抑道重佛已然百年之久。
连皇帝都找了个和尚当国师，治下百姓更不必说，凡冲撞僧侣者，无论何人检举，都可直禀知府，由衙门带人捉拿。
见是更换佛像的工人，应爽背过身去撇了撇嘴。
‘我忍！’
再回头时，他的脸上已经挂上一份笑容。
“老哥，你们这是弄啥，打算给佛陀镀个金身？”
“关你屁事！”
“嘿！”这下应爽算是忍不了了，流畅抽出腰牌，他近乎将其怼到了对方脸上：“来，和我念上面的字。”
本不愿搭理应爽的工头，看见这枚腰牌后，却浑身抖了一下。
再看来时，眼里已经写满了恐惧。
锦衣卫在陪都的名声不好，这点应爽是知道的。
要不是冲着这股威风劲，他当初也不会宁肯背上高利贷，也要挤进来。
可现在嘛，在锦衣卫当差混日子久了，再见到这些瑟缩的平头老百姓，应爽反觉得有些没劲。
人吃人的社会，耍威风，自然要在更厉害的人面前摆弄，和一帮泥腿子置气，算怎么个事？
一念至此，应爽挥了挥手。
“接着干活吧，我就在这儿随便看看。”
“哎。”
有了这一出，工头也不敢咋呼了。
可他还是小声催促众人，急匆匆搬运着寺庙里的东西。
看了片刻，倒还真让应爽咂摸出几分不对。
按说重整寺庙，对待陈设怎么也该轻拿轻放才是，可眼下这群工人，对庙里这尊佛像，可谓不敬到了极点。
将其从莲花座上搬下来后，放在一旁不管也就罢了，偏偏有个工人路过时，甚至在旁啐了一口。
这一幕，惹得应爽心中微动。
混迹在锦衣卫中数年光景，除却腿脚麻利外，眼力自然也要有。
仔细看去，正在庙里忙碌的工人，路过佛像时，眼底藏着的鄙夷，可半点做不了假。
依着大秦人的习惯，不敬神祇，无非是有了新主。
能和佛陀比肩？
想到这儿，应爽心抽抽了两下。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让上面决定吧。’
不再逗留，折回屋内取了腰刀，仔细锁起房门后，应爽快步朝左所赶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出现在了肖麟案前。
许是肖麟那边也遇上一桩棘手事，此刻正手捧卷宗，眉心拧出了个疙瘩。
应爽到是到了，见到眼前情形，也只能站在屋内，乖乖一旁候着。
硬生生等了一个时辰，他才见到眼前这位肖大人动了动。
可惜，人家只是起来伸了个懒腰，便推门走了出去。
看那架势，屋里这么个大活人，全然就和个屁一样。
摸了摸鼻子，应爽也不恼，只是往前凑了凑，这才发现，让肖大人追读足足一个时辰的书，居然是本坊间禁绝的艳书。
加入锦衣卫时，因为身上背了高利贷，应爽曾发过誓，这辈子与赌毒不共戴天，但眼下这个……
“啧，当初发誓我可没说过这码事。”
左右望了望，见肖麟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回来的意思，应爽也就壮着胆子，悄悄凑到了主位。
观摩的正上头时，他却从余光中看到了一双长靴。
沿长靴向上看去，自然是那张常年绷着的脸。
应爽搓了搓手，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肖大人，这，这书，市面上还挺少见哈。”
“什么事？”
见肖麟没理这茬，应爽才松了口气，将上午所见说完后，他强压下心头的建议，安静等了起来。
“哒”
“哒”
“哒”
肖麟右手屈指在桌上敲了数下，抬头又看向应爽。
见状，应爽自然也猜到了个九成九。
得！
合着这位爷，八成也没什么招。
念头一转，他试探性开口。
“大人，要不我回去看着他们？”
“也好。”
“哎。”
应了一声，应爽刚要离去，却再度被肖麟叫住。
“等等，外面世道乱，既然你想为我做事，我也不能让你白出力，拿着吧。”
说话间，一枚令牌朝应爽砸来。
凭着在锦衣卫混迹多年的经验，他当即明白过来，这无非还是一块儿小旗令牌罢了。
“肖大人，您是不是记错了，我的令牌，您早给过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少说废话！”
提个醒还被瞪了一眼，应爽自然有些委屈。
没再言语，他照例抱拳行礼，退出了肖麟的房间。
“切，假正经。”
小声叭叭一句，应爽才顾得上掏出那枚腰牌。
左右看了两眼，这块牌子无非旧了些而已，至于其他异常，反正应爽是没看出来。
好在一块小旗腰牌，放在黑市上可是人人争抢的稀罕物，多出块儿小巧便携的三百两，倒也不是坏事。
想了想，应爽将腰牌往怀里一塞，再度朝城郊走去。
这次，他倒是走的不快。
毕竟来来回回，加之在肖麟那儿耽搁许久，眼下早已过了饭点。
肚子饿的咕咕响，令应爽只想先祭拜了五脏庙再说。
至于其他事？
反正大伙都是这么做的，不急，不急。
这一耽搁，就是足足一下午。
醉花楼门口，应爽面色红润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是身着三两薄纱，不停挥舞着手绢的姑娘。
“爽爷，这回爽吗？下回来了记得还要找我呦~”
“知道，知道！”
“啪！”
又过了把手瘾，应爽这才嘿嘿笑着离去。
哪怕走出小半条街，他还在回味着手中丰盈。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直到周边渐渐挂上一层黑纱，他才敛起笑容，急匆匆朝城外赶去。
“坏了，可别耽误了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