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希娜缓缓抬起头道。
“老太太此生富贵，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富贵是怎么来的。”度玛冷笑道。
“出生好。”
“也对，因为她的祖祖辈辈都靠剥削穷苦的人民来坐拥用无数财产。她的豪宅之下压着的是多少穷人的尸骨！”度玛向希娜靠近道，“就因为她老来无聊收养了你，之前的罪过就可以一笔抵消？”
希娜瞳孔骤缩，“她不一样，她和城主那些上层贵族不合，他不会……”
“那是她们大人物之间的斗争。当然了，抢夺的时候都是朋友，分赃的时候不免要为自己的利益争取一下。但你要知道，他们就算在合作方式上发生分歧，但在剥削平民这条路上，他们是出奇的志同道合。”度玛笑道。
“……”希娜颤颤巍巍想说什么。
“你这些日子在安乐窝里面过傻了吧！”度玛冷哼一声抢先道，“街上这么荒凉，你难道没发现能留在城里的人，都是非富且贵吗？你到现在都没发现死疫只是个借口吗？他只驱逐穷人啊！”
“可我们确实生病了！”希娜绞尽脑汁才吐出一句。
“你们确实病了，病不在身上，病在脑子里。”度玛弯下腰瞪了一眼希娜，他喘着气插起了手，无言以对。
“可是……”希娜抽噎道。
“可是什么？可是她帮了你？呵，你不是之前还要追求善良和正义吗？”度玛讽刺道，说完就拉住希娜的手快速向门外飞去。
门见度玛过来都自动打开，度玛拉着希娜如闪过的一道光，眨眼间就到了楼下的壁炉边。他放下希娜，指着画像冷笑道：“这是她的儿子吧！”
“嗯，怎么了？”希娜勉强站稳道。
“她告诉你，她的儿子是一位探险家，受到国王们的支持，是吗？”
“是。”
“你猜她的儿子远航是为了干什么？”
“做生意？”
“啊，对，具体做什么生意的？”度玛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
“不知道。”
“贩卖人口，买卖鸦片，更主要的是烧杀抢夺。”
希娜两眼木讷，一阵惊愕。
“你不知道吗？”度玛弯下腰不断逼问道，“他拿回来的钱养了老太太，老太太又拿这个钱来养你，你很得意，你自恃正道，你自恃人间正义？”
希娜一步步后退，泪水从眼角流下，“你说的一切有证据吗？他们会承认吗？”
“证据比比皆是，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到别的国家去看看。”度玛笑着，眼里绿莹莹的光闪得更厉害了，“承认，肯定不承认。百年以后他们会以各种理由来洗白自己，史书上会说他们是去帮助开发，推进别的民族的进步。”
希娜逐渐退得靠到了壁炉上，哽噎着说不出话，而度玛还在前进。他指着画像道：“而这个人将被誉为救世的英雄，为人们所永远铭记，他的母亲到时候就是英雄母亲……你呀到时候就是英雄孙女，好厉害啊！”
希娜满眼是泪，她捂住耳朵，她不想在听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吃着多少人的血啊！”度玛仰天大笑了两声，看着画像不紧不慢地说，“哎呀，到时候说不定这个人死后，大家还要建些什么神社啊，神庙啊，给他供起来，你啊，和你亲爱的老太太就摆在他旁边。”
“一天到晚握着十字架，一周六天去烧杀抢夺，最后一天到教堂做了礼拜，呵呵，罪过就抵消了吗？”
“你的同伴冻死在雪里，你居然还和这群凶手在这享着福？”
“成王败寇，对错真理都是强者定的，我太弱了。因为我是堕天使，所以我说的都是谎言，做的都是欺骗，你说对吗？”度玛一手就压在希娜的耳边，问道。
（魔鬼里有一部分是堕天使）
希娜早已泣不成声，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价值观完全崩塌，自己所认识的一切仿佛又陌生了起来。
此时一个声音传来，“希娜，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希娜听见声音立即推开度玛跑了过去，一下子扑进了老太太的怀抱。
“不要听他乱说，他是魔鬼，听他的话是要下地狱的。”老太太举着烛台抱着希娜道。
“老太太，麻烦您每次给人扣帽子之前能不能先列举出别人的错处啊！”度玛翻了翻眼皮道。
老太太不搭理度玛，对希娜轻轻道：“孩子，千万别受他的蛊惑。你向我发过誓的，不遵守誓言的人是会下地狱的。”
“天天一威胁人就说下地狱，你真觉得下地狱是你想下就下的啊？”度玛冷嘲热讽道。
“你要杀就杀掉我，别对我的孙女动手。”老太太怒视着魔鬼道。
“我的职务是把大限已至的恶人带走，不是杀人。”度玛浅浅瞥了一眼老太太道，“你能看见我，说明你已经年岁到了啊！”
……
“度玛是掌管死亡的魔鬼。”伊修斯道。
歌茜娅道：“你书上写了批注，我看过了。”
“哦哦！”伊修斯似乎是恍然大悟道。
“你很敢啊？伯爵先生。”歌茜娅戏谑地看了一眼伊修斯，“你这个都敢写出来，不怕遭人报复？”
“切，我不仅敢写，我还敢找人演出来。”伊修斯笑着把大腿翘上了二腿。
“好好，很厉害。”歌茜娅夸赞道。
……
度玛笑道：“老人家，不瞒您说吧！您的寿命已经到期了，此次我来呢就是想着顺带把您给收了。”
希娜看着老太太，老太太眼中泛出了一丝不甘，今晚她才说过一定要活下来见到儿子。
绿色的光在度玛眼睛里闪烁着，他娴熟地推了推镜框，金色的眼镜链在雪白的耳边摇晃。他冷笑一声向希娜和老太太走了过来，刚要伸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啊对，我想起来了，希娜要报你的恩，这样我跟你做一个交易。”
“……”老太太抱着希娜，举着烛台，手不受控地隐隐发抖。
“让这个家伙把灵魂给我，我可以考虑坏一次规矩让你多活几个月。”度玛指了指希娜对老太太道。
老太太迟疑了，她看着希娜迷茫的大眼睛，慢慢将怀中的小女孩放开。希娜怔怔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慢慢蹲了下来，紧紧地抓住了那只满是老茧的小手。
一阵冷笑传来，度玛道：“果然还是亲生的更重要啊！”
希娜笑着擦着眼角的泪，“没关系，这样我两边都好交代了。”
老太太抬起头，用真挚的眼神看着希娜，就在希娜已经准备献出灵魂一次报两个人的恩时，老太太突然大声喊道：“此生不能与恶魔为伍，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
希娜懵了。
“嗖”的一声，度玛眼中泛出一道杀气，随即如电光一闪站到了她背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老太太便倒下了。
“啊……”希娜失声喊道。
“果真是为老不尊的。”度玛攥着一团白色的光晕塞进了衣服里道。
老太太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希娜怎么哭怎么摇，她都再没有醒过来。
“好了我们的债也该清算了。”度玛蹲下身来。
希娜感到耳边一阵凉风，一道绿光从背后闪过。她回过头，刚好与度玛对视。
“我必须偿还你的救命之恩，是吗？”
“当然。”
“你只要灵魂，是吗？”
“对。”
“好……行啊……”希娜把老太太轻轻放下，起身道。
度玛蹲在地上抬头朝希娜露出了一个笑容。
希娜冷笑一声，一步一步不断向后退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度玛心中不解，眼中的绿光也逐渐暗淡了下来，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就这样看着。反正这女孩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倒是要看看希娜要干什么……
见度玛不动，希娜依旧保持着笑容，不断退后，就在腿碰到茶几的那一刻，她猛得转身拿起了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捅向了自己的胸口。
等度玛反应过来，希娜已经倒在了地上，她胸口的血止不住地喷涌而出。
一道绿光闪过，度玛抱起希娜坐在了沙发上，手指点向了她的额头输送法力。
“我死了，就把欠你的命还了……别救我……我们两清了。”希娜满嘴是血，含糊不清地吐出最后一个字便闭上了眼睛。
法力化作一团银色的流光从希娜的额头上四散开来，没有一丝流入体内。再强的法力也无法救活一心寻死的人，在转换了多种法术依旧无果后，他这才不甘心地收手。
……
度玛脱下黑手套揉成一团，狠狠丢到了一边。他低头看了看希娜的遗容，眼里泛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