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小孩子不喝酒，不到半个小时，就陆续有人放下碗筷离开桌子。
天已经黑了，乔桂芳想让钟湘华住下，但想到她还是城里来的未婚姑娘，跟秦阔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对她名声不好。
她把还在喝酒的秦阔叫来，说道：“你送小钟回林场去。”
秦阔过来时，身上带着一股酒精味，不过人还是清醒的。他不想单独送钟湘华回去，但是两个哥哥还在喝酒，天黑了也不好叫嫂子送。
他眨了眨两只又黑又圆的眼睛，朝她笑了笑：“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拿手电筒。”
钟湘华点头应道：“嗯。”两次见面，秦阔跟她说的话不多，又都是在很多人面前，还没有私下单独说话的机会。
夜黑风高，孤单寡女单独走一起，倒是个蛮好的机会。她对秦阔还是挺满意的，自己有工作，家里大哥当老师，二哥跟着父亲抓药看病，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家里经济条件不错，而父母看着也是好相处的。
过一会儿，秦阔从屋里拿了手电筒出来，轻声对她说：“走吧。”
秦好看到他们二人出门，在背后起哄：“阿阔，出去别忘了回来。”
另一个人说：“今天晚上可以不回来。”
众人哄笑。钟湘华羞得脸红到耳根，好在是晚上，没有人发现。
借着手电筒的光，二人一前一后朝林场方向走去。乡村四月初的晚风，吹起来还是有些凉意。
秦阔默默走着，并没有开口说话。钟湘华侧头看去，从微弱的手电筒光里看到他硬朗的下颌线。
“你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她问他，“感觉你对我一直很冷淡。”
秦阔看过来：“谈不上。”
“谈不上是什么意思？”钟湘华对他的话表示不理解：“就是可有可无的那一种？”
秦阔抿着嘴：“我嘴笨，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你有没有很想见我，很想跟我说话那种心情？”钟湘华问他。
他摇头，直截了当地回答：“没有。”
这一刻，钟湘华觉得问这个问题简直是自取其辱。她说：“上次我来你家，你不带我进你房间，又让你妈和你哥送我回来，我觉得你是个心细的人，可是说话却又这么耿直。你的人格好像是割裂的。”
秦阔不理解“人格割裂”这个词，他知道自己没文化，也不在她面前卖弄。他低声说：“有什么就说什么，拐弯抹角的，猜对了还好，猜不对了岂不是更费劲？”
他的话蛮有道理，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换个话题：“婉玉嫂子跟你家关系很近吗？不然怎么住你家的老房子？”
“她丈夫入冬时去世了，现在一个人带着婆婆和女儿过。”秦阔简单地概括。
“啊？这样。”钟湘华有些吃惊，“我看她挺乐观的，真没想到。”
“她把地租给我家了，婆家的大伯和小叔又一直欺负她。”
钟湘华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点。这样正义热心的男人，对妻子总不会差的，嘴笨一点就笨一点，时间长了，总能把他改造好。
聊完林婉玉，两人一时无语，继续走着。钟湘华不知道被什么绊到了，惊呼一声就下意识地往秦阔那边靠去。
他伸出手，在她即将要靠到自己身体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大力气将她固定在原处。
钟湘华没有跌入他怀里，竟然有些失落。男女之间感情升华，有时候就是从一些肢体接触开始的。
她站稳之后，秦阔放开自己的手，小声说：“注意脚下的路。”
钟湘华的脸又红又躁，他似乎以为自己是故意的。尴尬之余，她又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让她住你们家房子，不怕传出不好的谣言吗？”
秦阔被她这句话惹怒了。他语气低沉严肃地说道：“我爸是村支书，我大哥是人民教师，我是个退伍兵，如果我们家在意这种传闻，冷眼看她过得艰难，那我们根本对不起当初立下的誓言。”
钟湘华被他这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吓到了，她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秦阔没有回应她，打着手电筒，一言不发地走着。
把她送到林场大门口，他对钟湘华说：“就把你送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去，我不方便。”
钟湘华再次向他道歉：“对不起，刚才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快进去吧，不早了。”秦阔说。
钟湘不知道他是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她自己是有后悔的。她平常说话也是挺注意方式的，怎么刚才就不过脑子呢？
本来她还想请他到自己的宿舍坐一坐，喝杯水再走的。现在他是绝对不愿意进去了。
算了，不着急，以后再找机会。
秦阔打着手电筒，直到她走到宿舍前，才调个方向往回走。
……
秦富民的院子里，男人们还在喝酒，林婉玉和姚秀兰她们把一部分的餐具收拾清洗干净，回到屋子里整理野菜。
她听到于凤仙在屋子里哭。
她走进去，疑惑地问道：“你哭什么？是谁又伤你的心了吗？”
于凤仙擦掉眼泪，说道：“我不是伤心，今天搬过来，又请大伙吃饭，我心里高兴。不用管儿子，不用看儿媳妇的脸色。”
林婉玉取笑道：“我不是你儿媳妇吗？”
她抿着嘴，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态度说：“我眼睛不好，看不到。”
林婉玉点点头：“你有这种精神挺好。”
“把今天的日子过好，不用管明天。”她吸吸鼻子，脸上换了副笑容，“像今天这样请大家吃饭，过去我是心疼钱的。可是我把钱省下来，我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得到。”
提到钱，林婉玉就想到了秦端，她说：“秦端今天出了两百块钱，脚被我的抽屉砸伤了，我们也没叫他来吃饭，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恨。”
于凤仙撇着嘴：“爱恨不恨，哪有空管他。”
“你看得开就对了。”林婉玉心里感叹，人终究是自私的，嘴上说着什么感情什么血脉，被伤透了心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仅要看得开，我还要过得好。让他们眼红嫉妒后悔去。”于凤仙咬着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