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玉一早起来，看到那片废墟，就没有做早饭的动力。昨天还剩下八包火柴，她洗好脸刷完牙之后，就拿了一包去给郭翠莲：“伯娘，这包火柴给你，今天我和秦芸在你这边吃早饭。”
郭翠莲推回来给她：“自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和秦芸又吃不了多少。”
林婉玉放在灶台上：“吃多少也是吃啊，这火柴又不值几个钱，平时家里也要用。”
“那你打算怎么办？”郭翠莲问道。
“吃完早饭，我去把村支书叫来，让他做个见证人。把事情扯平了，我再想办法，这几天我要是忙不过来，秦芸就先在你家放几天。”林婉玉说。
“唉！”郭翠莲叹一口气，“你婆婆年纪大，有些事情想不通，你不要跟她真计较。”
林婉玉扯着嘴角笑道：“她觉得他的儿子可靠，人之常情。我不想说太多，显得我是个恶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农村的早饭没什么花样，剩饭加水加红薯块煮成粥，配着辣椒豆鼓炒木薯片，外加一盘酸菜。条件不好的家庭，甚至把早饭都省了。
做好之后，郭翠莲让叶欢端了一碗去给于凤仙。
林婉玉感慨地说道：“到这个地步，她都没吃上亲儿子的一碗粥。”
“你别说了，赶紧吃吧。”郭翠莲说。
秦芸坐在她身边，就着酸菜扒了几口粥。她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问她：“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吃肉肉？”
方文丽冲她笑着说：“咱们哪有那个能力天天吃肉？”
林婉玉看着她稀疏发黄的头发，怜爱地摸摸她：“等去赶集了就给你买。”
方文丽撇嘴：“连着几天都给她吃肉，把她的胃口都养刁了。孩子不要太惯着，不然以后只懂享受，不能吃苦。”
“孩子长身体要营养，得吃好的。嫂子，你也别舍不得让他们吃。”林婉玉说。
“我哪里是舍不得啊？”方文丽无奈道，“你瞧这一大家子，一年忙碌到头也就能吃个饱饭，别说吃好的。”
秦忠说：“跟着生产队的时候，吃顿饱的都难。”
才聊几句话，大人们就吃完了，拿上锄头到田里去。再过十来天，就要播种了，得先把田基补好，把水沟挖好。
林婉玉照顾秦芸吃完，跟叶欢把碗洗好，才去秦富民家里。
他家的孩子都出去了，只有老两口在。见到乔桂芳，她先道歉：“大娘，对不起，我没想到村子里会有我跟秦阔的传闻。”
乔桂芳对她也有些愧疚，她语气淡淡地说：“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婆婆怎么样了？”
林婉玉看向秦富民说：“富民伯，昨天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婆婆要我把租金分给她，你去做个见证，毕竟我曾经答应过你，这一年要带着婆婆孩子一起过。”
听她这么说，秦富民瞪一眼妻子，随后说道：“她眼睛不好，就算有钱，又怎么过？”
林婉玉抿嘴：“这不是我能考虑的问题。我是在条子上摁过手印的，不能言而无信。你去给我们做个见证，我就不算毁约。就算我还带着她过，建厨房洗澡房又是一笔钱，我哪里拿得出来？”
秦富民沉默，过一会儿才说：“我给你做见证容易，但你婆婆日子难过。秦端和秦康那两个人是靠不住的。”
林婉玉说：“血缘都靠不住，更何况我这个没血缘的媳妇？”
“你婆婆只是要钱？那我们不租地了，她还要分田地？她能干得来吗？”乔桂芳瞪着眼睛说。
林婉玉笑：“这话你得去问她。”
“婉玉，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跟你婆婆一块儿过？”秦富民沉声问。
林婉玉眼睛里透出精明的光：“我只需要对我有用的人。没有用的，左右摇摆坏事的人，坚决不行。她昨天烧厨房，谁晓得过两天她再闹什么事，那我还要不要过日子？”
“你先不要着急，容我想想法子。”秦富民说。
林婉玉怕他拖着不愿意管，说道：“富民伯，今天先把租金分了。当然，路不是死的，只要还有更好更有利的办法，也是可以再商量的。”
秦富民拿出烟丝卷起来，卷好抽到一半，他慢条斯理地问：“我给你把租金分完了，能解决你的问题吗？你带着秦芸怎么过？”
“我会想办法。”林婉玉说。
“婉玉，事情不是这么解决的……”
“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不等他说完，林婉玉打断他，“我婆婆其实还是对两个儿子有妄想，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让她去试一试。”
乔桂芳皱着眉头说：“她都这样了，放着好日子不过，瞎折腾什么？”
秦富民把烟抽完，砸巴着嘴说：“我去做她的思想工作。”
林婉玉叫住他：“富民伯，思想工作不用做，她栽了跟头就知道疼。”
秦富民没接她的话，招呼妻子：“你也跟我一起去。”
三个人一同回到林婉玉家里，看到于凤仙手里拿着铡刀，慢吞吞地往外走。
乔桂芳跟她打招呼：“凤仙，你干什么去？”
于凤仙站起来，眯着眼睛，勉强看得出来眼前的三个人。她说：“我去砍些竹子回来搭个棚。”
林婉玉现在对她没有一点同情心，她语气生硬地说：“富民伯来了，当着他的面，我把租金交给你。租金一共是一百五块，你年纪大不容易，给你一百，我只要五十。秦芸我带着，不会麻烦你。”
她不去看秦富民和乔桂芳的反应。她只要把人叫到，做个见证就行。她不会让别人的态度影响自己做事的节奏。
乔桂芳劝她：“婉玉别这样，咱们再好好商量。”
林婉玉快步进房间去拿钱。
于凤仙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淡淡地说：“不要你额外施舍，我只拿我那一份。”
秦富民问她：“凤仙，后续的生活你都想好了吗？婉玉一走，不一定有人管你的生活。”
于凤仙赌气道：“亲手养大的儿子不管我，我这么失败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乔桂芳训她：“人家婉玉愿意养你，你自己不乐意，还非得要亲生儿子管？怎么的，你亲儿子的饭里有黄金？”
林婉玉拿了钱从房间里出来，数给秦富民和于凤仙看：“这是一百块。”
数到一半，一个跟于凤仙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冲过来，把钱塞回林婉玉手里，大声喊道：“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