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乐由着下人将她送回明月居，又让大夫诊了脉。大夫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可如今人已经昏迷，秉承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只说是悲伤过度导致昏厥。既然大夫都这么说，她自然就得将戏做全了。
侧耳听着老太太在外屋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又将无关的下人赶走，屋里大概也就没剩几个人了。
“既然我来了，我是要问问清乐是犯了什么大错，竟然活生生将人打晕。”李清乐听到老太太的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大夫都说她是伤心过度，到了她嘴里就成了打晕的。
“今日清乐与忠勇伯爵府的二姑娘发生了口角，且是当着三皇子面，儿媳担心她以后言语有失，祸及家人，所以才请了家法教她规矩，不曾想……”卢氏知道老太太是真的生气了，故意将李清乐吵架一事后果夸大。
可老太太明显是不吃这一套，她若是再来晚些，只怕不是伤心过度晕倒，清乐那手还能不能要都是一回事。
“你是当家主母，管教人自是有一套法子，你是孩子们的母亲，管教孩子也是无可厚非，可你也当有个度，你去看看那孩子的手，已经有破皮渗血的地方，哪个当母亲的下得那个手。”若不是紫鸢去给她送糕点无意间说漏了嘴，又求她来看看，她竟然不知道就因为这点事，卢氏就将人喊去训诫，更没想到训诫就罢了，竟然将人打成这个模样。
“母亲，我虽不是清乐的生身母亲，可我视他如己出，清乐性子倔强，若不是叫她认错，只怕以后会有大错，爱子当为之计深远，母亲这般说……”卢氏掩了面一脸的悲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是为了李清乐好。
“好一个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那若是静姝哪一日犯了错，你也该好好这么教训一番。”
从小到大李静姝油皮都没破过一块，卢氏闻言一怔又继续掩面而泣。
“闭嘴，还嫌家里不够热闹吗？”老太太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应该同意他们夫妇当时的计划，若清乐是个没主意上不得台面的，那以色事他人，她觉得未必不是出路。可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她越来越不希望孙女走那一条路，如今卢氏这般急躁，更叫她讨厌。
闻言，卢氏止了哭，老太太不想再看她，“前朝爷们儿吵一吵尚且没什么，何况是女儿家，再说清乐也不是口无遮拦之人，你用不着这般担心她，再则，就算是教孩子，也该好好说，而不是下手这么狠，这种事仅此一次，若是再闹出这种事来，你不必来见我，只叫你家老爷来。”
她母亲虽和老太太是好友，可卢氏年轻时没少被老太太罚规矩，哪怕如今自己掌家了，她对老太太依旧害怕，更何况，李维是个孝子，老太太的话不说全听却也是听的。如今老太太说出这般话来，卢氏哪怕再不忿，她也只得忍下。
李清乐听着外面的声音渐停，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才真正渐渐睡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意识的伸手，手心传来的疼痛让她不自主的喊出声来。
“姑娘”在一旁守着的知夏听到声音急忙前去伺候，“姑娘别乱动，您的手才上了药包扎好，不能叫伤口裂开了。”
“什么时候了？”手用不了力，李清乐也没法子起身，加上睡得久了，嗓子也是哑的。
一听到主子的声音，知夏就心疼地直掉眼泪“已经过了戌时了”。她们回院子久不见姑娘回来，紫鸢只觉得事情不对，又想到姑娘走之前特意说的糕点，拿着糕点就去找老太太，好在求得老太太去看看，可还是去得晚了，看着姑娘满是红肿渗血的双手，知夏和紫鸢心疼得不行，夫人下手太狠了！
“竟然这么晚了，扶我起来吧。”
知夏小心翼翼地将李清乐扶起来靠着，“厨房备了汤，我给姑娘端些来。”
“不用，你给我端些茶。”
“哎。”知夏急忙起身去倒茶。
“我晕倒后，后面的事是怎么处理的？”虽然她都知道，可还是要问一遍细节。
“老太太将夫人训斥了一顿，还罚了杨妈妈和云秀，说她们不拦着夫人，没有尽到劝主的责任。”知夏喂李清乐喝了茶，又问还要不要。
李清乐摇了摇头，“祖母怎么会来？”
“奴婢和紫鸢回了院子总觉得不放心，便去问了我一个在夫人院里伺候的，说是夫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很生气，说是要罚您。紫鸢担心您出事，但周妈妈又不在府中，拿了您给老太太买的糕点去了奉安堂，求老太太去看看。”她这算不算运气不错，她去四方荟给老太太买糕点，恰巧老太太最爱的那种糕点还需要些时间，她索性就等着买了刚出炉的，只怕老太太拿着还热的糕点才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你们倒是机灵。”虽然是老太太救了她，可若不是这两个丫头担心她，她今日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她还是太冲动了些。
“奴婢们若是机灵，姑娘就不必吃这些苦了。”
“不怪你们，我今日这罚横竖都是要受的，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卢氏既然要以这个找茬，就不会轻易放过她，若是换个人，今日卢氏只怕就得逞了，只不过是因为遇到她而已。
紫鸢端了饭菜进来见姑娘醒了，也是红了眼眶，姑娘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受过这些罪，李家太过分了。李清乐笑着安慰了两个丫鬟一番。
因为李清乐受伤，她哪里都没有，连去给老太太请安也是晚了两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老太太待她更好了几分，她也宠辱不惊的受着，依旧孝敬着老太太，老太太怜惜她，免了她的请安，叫她在院子里好好休养着。
本来把李静姝应付走还有些不耐，但见周妈妈一脸郑重的走进来，她心也跟着提起来。这些天她让周妈妈侧面和黄妈妈以及和以前府里的老人打听她母亲的事，所以周妈妈才经常不见人，如今这样怕是有些眉目了。
“姑娘，有消息了。”
李清乐下意识的去握手，手里传来的轻微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怎么样？”
“黄妈妈以前是在先夫人厨房里伺候，但先夫人多数时候饮食都是从大厨房走，只是偶尔用些汤水才用小厨房，而那些汤水很多都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操持，包括后来夫人的药也不怎么经她们的手。”
果然，可是陪嫁丫鬟一人已经暴毙，一人不知所踪，如何查？
周妈妈继续说，“那两人一人已死，另一人却是有些行踪了。”
“查到了吗？”李清乐惊讶地看着周妈妈。
“没有查到准确的地方，黄妈妈说那人是她同乡的，所以两人以前走得近一些，事情发生以后，那人逃出了李府，就离开京城了。但几年前，她曾在街上遇到过一人很像如意，只是那人一身尼姑服，没瞧着真切就不见了。”
“逃跑？”既然是她给母亲下的药，为什么又会跑，难道有人杀人灭口吗？
“是，那人唤如意，如意在夫人去世后依然在府中做事，但后来因为偷了府中珠宝，家里说要报官，她怕被抓就偷偷逃跑了。”
“既然说了要报官，就因为她逃跑了就不了了之了？”
周妈妈也觉得其中有蹊跷，接着解释“我问了，说是现在的夫人说如意没有将珠宝带走，念在她是先夫人的婢女就留她一命，放她走了。”
“她？”听到有卢氏，李清乐似乎抓住了什么，“卢氏是什么时候嫁进家里的？”
“奴婢记得是先夫人去世后大概七八个月的样子。”时间久了，周妈妈也记不清楚，只能记得个大概。
“母亲去世时，我多大？”李清乐验证着自己的猜想。
“姑娘当时才满周岁一个月。”这周妈妈倒是记住的，但是她却不知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静姝比我只小了两岁半。”李清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是”周妈妈突然反应过来，“姑娘，你是说……”二姑娘生的时候说的是八个月的早产，她们当时都说大概是活不成，可老爷请了无数名医，硬将二姑娘养活了，她们都说是上天眷顾。可如果当时不是八个月而是足月呢！
“我的天……”周妈妈越想越觉得二姑娘是足月生的，若是二姑娘足月生的，那岂不是在老爷夫人还未成婚前就怀上的！若是让人知晓，夫人是要被浸猪笼，李家就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
“呵，怪不得她轻易就将如意放走了，我本还疑惑父亲一个男子，如何来那种常用于后院的药，一切都说得通了。”苏掌柜虽没有查出下药之人，可却给她送来了关于毒药的消息，如今她都明白了。没想到她祖母最是看重李家的名声，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却让整个李家成为最大的笑话。
“卢氏！可那时她还是闺阁女子，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算计。”周妈妈闻所未闻，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没记错的话，卢氏的母亲和咱们老太太是好友，卢氏也是经常在府里走动的，甚至和母亲关系还算不错。”李清乐现在只觉得可笑至极，她母亲，竟被算计至此。
“是，先夫人在时，卢氏时不时就会来明月居。”
李清乐轻笑了一声，“那个尼姑可找到是哪个庵子里的？”
“胡妈妈不曾追到她，所以不知道是哪里的。”周妈妈摇了摇头，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烦劳妈妈再辛苦一趟，去找苏掌柜，告诉他，无论如何替我找到如意。”
“是。”
周妈妈离开后，李清乐默默地哭了好久，哭母亲的遭遇，也哭自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