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平原。
龙凑渡。
三万大军与公孙瓒对峙，百无聊赖。
陈远带着曹昂、诸葛亮、王粲三人走到田间地头，说是要讲课，曹操有些好
奇，也跟了过来。
如今已经是九月下旬，虽然大军就在附近，但只要没有真正打起来，该耕地还
是要耕地，该种粮还是要种粮。
不然到了明年，就没有收成。
尤其是对于那些在乱世苟延残喘的自耕农们而言。
豪强地主们家里还有余粮，尚且顾忌自己的佃农若是一不小心死了，就没有人
替他耕田交租了。
自耕农们没有那么多想法，他们不得不出来耕田。
误了农时，到了明年要么就等死，要么就向地主豪强们借高利贷。
而已经借了高利贷的，照现在的年成看，肯定是还不上的，已经铁定了要卖田
卖身给地主豪强，成为他们的佃户。
温和的土地兼并，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么出现的。
曹操与陈远站在田上，看看在地里忙活的三人。
一个是拿着木的曹昂。
一个是拿着铁的诸葛亮
一个是帮着农夫赶着牛型地的王粲。
很快，汗流背的曹昂将木头一丢，挑子不干了。
“先生，这哪里是人干的活啊？！”
陈远指了指田地里，那些衣不蔽体，挥着木的农夫，道：“他们不是在干
吗？”
曹昂看了一眼他那十平米不到，小得可岭的耕地，再看看诸葛亮身前比他多三
倍多的耕地面积，最后看向挥舞着木锄的自耕农们，道：“这也太累了，他们为何不
愿意去买铁锄？是买不到吗？
曹昂还没到接手家里产业的年纪，从来没有下过地，偶尔路过田间地头也并不
会太在农民们挥舞的助头有什么区别。
但在曹操的陪同下，他也到过几次自家庄园看过几眼，也知道耕牛、铁犁的耕
作效率，要比铁头高出许多。
但到了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还有人在用如此原始的木，石犁来耕地。
“是的，买不到。”陈远道，“有时候咬咬牙，少部分人也能买到，但他们能买到
的铁质量太差，用不了多久，很快就坏了。
“坏？”曹昂然。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铁还会坏，听陈远语气，似乎还坏得很快。
曹操点了点头，道：“好的铁都用来锻造武器了，就连我们家族庄园里的佃户
们，也不是人人都能用上铁的。”
曹操良田几万顷，自然不是他一家一人在管理。
他家底下有无数小豪强小地主。
有实力的地主，能用上耕，铁犁。
没有实力的地主，能用上铁，耕作效率也不算太低。
实力再差一些的，则多是铁与木配合。
至于全用木的，那倒没有，全用木当不了地主。
实力差一些的地主，有个几百亩地，但是他们手底下佃户足够多，用木生产
效率虽差一些，但完全可以用佃户数量与佃户的工作时间来弥补，也能耕完这几百
亩地，所以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升级生产工具的想法。
陈远把诸葛亮与王粲叫了过来，又让三人分别去体验了一下木与铁耕地的
感受。
曹昂累得要命，并不情愿再下地，但曹操瞪了他一眼后，他迅速下地，挥舞
了铁锄。
他发现好像也没那么累。
然而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他手中脆生生的铁，很配合地断成了两截。
“曹昂有些无语。
站在地头的自耕农眼泪都要流出来。
陈远走到那自耕农身前，从怀里拿出两千钱递给了那自耕农，自耕农然，喜
出望外。
两千钱可以买四五把铁，虽然说市面上未必能买到，但是必然有人已经快吃
不上饭了，愿意把铁锄卖了换成钱，然后自己用木锄种地。
但他看着手里的钱，打消了再买一把铁锄的念头，心想自已用回木锄耕地，也
不是不行。
陈远把累得气喘的诸葛亮、王粲、曹昂都叫回了田。
曹昂抹了一把汗，问道：
“先生，为何铁匠不生产质量更好的铁锄？
“只要质量足够好，那些用木的人，也会愿意买铁来耕地的吧？
“而且，朝廷不是每年都命铁官铸造铁制农具，售卖给农夫吗．2？”
陈远摇头，道：
“主公方才也说了，好的铁几乎全部用来造武器了。
“中原本就不盛产铁矿，然朝廷有命令，每年地方铁官都要生产多少多少铁制
农具。
“但是地方铁官都是为了完成朝廷的指标而已，并不真正在乎农民的铁质量是
好是坏。这样的铁锄，用不了两月便坏了，这又导致农民更不愿去买铁。”
“哦～”曹昂点了点头，沉思片刻看向曹操道：“大人，那我们庄园佃户的铁，
也这么容易坏吗？”
“自然不是。”曹操笑着道，“我们为了造刀兵，有自己的治坊，治铁技术比民间
铁匠不知好多少，生产出来的头自然质量比铁官与民间铁匠铸的好很多，一把铁
锄一般能用上一年多。”
曹昂看了看田里挥舞木工作的农夫，想着刚才被木支配的恐惧，道
“如果我是农夫，能花三四百钱买到一把用一两年的铁，我定然愿意买的。
“可天下农夫如此之多，按理说铁的需求量会很大吧？虽说中原不产矿，可是
幽州、并州矿产丰富。
“商人逐利，为何不从幽州、并州那边购买质量上佳的铁，来中原售卖呢？”
“成本，”陈远道，“还有赋税。”
曹昂接受的是古典精英教育，四书五经，君子六艺，他样样精通，俨然是世家
子弟中的世家子弟，与袁绍的几个儿子相比，也绝对不落下风。
曹操也更倾向于把他培养成士族精英，而非只会刮钱的豪族，所以他现在对于
如何经营家族产业，并没有太多概念。
“先说成本。”陈远道。
“同样的两斤的铁，铁匠多花点时间打成铁刀，可以卖一两千钱
“而打成铁锄，虽说时间与精力花得比较少，但只能卖四五百钱。
“你说同样重量的铁矿，他会愿意造铁刀，还是铁？
曹昂、诸葛亮、王桑三人面面相靓。
而后皆是然大悟，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
这么看来，对于民间铁匠，还有官方铁官来说，打铁完全就是亏本买卖，也
难怪铸造出来的铁质量如此之差。
“再说税。”陈远接着道。
“朝廷对于冶铁要课税的。
采矿，冶炼，以及在本地贩卖铁器，这一整个过程，至少缴纳至少两到三成的
税。
“两到三成？！”曹昂有些惊守。
本来打造铁农具就已经是亏本生意了，现在朝廷还要课税，那谁还傻了吧唧去
打铁农具？
看来确实只有像自己家里这样，自己有治坊的大家族，才会愿意为了提升耕作
效率而打造铁制农具。
“而且，我说的是在当地贩卖。”陈远道，“你刚才不是问幽州、并州铁矿丰富，
商人为何不行商吗？
曹昂抢着道：“现在我明白了，或许铁锄在幽并等地贩卖都没有利润，是我方才
太想当然了以为有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