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其实没有特别漂亮。
但她始终是朱见深心中的那朵芙蓉花。
朱见深缓步上前,从怀中取出那支芙蓉花玉簪,动作轻柔的戴在贵妃发间。
“总是好奇我为什么这般宠爱她。”
朱见深轻笑,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道:“我与她,是患难夫妻。”
“父皇在土木堡被俘,叔叔登位。哪怕我还是太子,日子也不好过。更何况,后来我还被废了。叔叔没有要苛待我的意思,可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心思玲珑的人。”
朱见深靠在棺木边,仿佛万贞儿还在他的身边。
“要让一个日子不好过的方法太多了。缺衣少食,只说自己忙得忘记了,稍后补上。再假惺惺的责罚两个太监宫女,这件事情便抹平过去。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我就这么看了几年。那几年,只有她陪在我身边。”
那段日子,太难熬了。
如果不是万贞儿,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有她在我身边,我就很安心。”朱见深抬眸,看向姜烟:“你知道这样的感觉吗?这个世上,只有她是你最信任的,她活着,你才觉得这片天地是温暖的。她不在,纵然炎炎夏日,也仿佛数九寒冬。”
“后来,我当了皇帝。我想让她成为我的妻子。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可以做我的妻子。所有人反对。”
“我等啊等,等到我们第一个孩子出生。我高兴极了。不光是因为我有了孩子,也因为我终于有一个理由可以给她我想给的一切。皇后之位不行,那便做贵妃。她是我的枕边人,心中人,她陪我吃了太多苦,受过太多刁难。从前,是她护着我。如今,我也想护着她。”
朱见深拿起桌边的酒,一口一口的喝着。
望着姜烟的时候,突然笑了:“你知道我在幻境中可以再见到她,有多高兴吗?”
“若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一刻不离的照顾我们的孩子。这样,贞儿不会伤心。我也不会让她一直伤心。”
姜烟听着朱见深的剖白,也被感染得有些鼻腔发酸。
同样是帝王与宠妃,世上的人都去歌颂长恨歌,却对朱见深和万贵妃满是揶揄调笑。
只因为年龄,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好像成了滑稽的代名词。
朱见深喝得酩酊大醉,看着长明灯。
灯火中,他看见了贞儿。
他举起酒壶,对着灯火轻声道:“你慢些走,等等我。”
成化二十三年正月,万贵妃去世。
成化二十三年八月,朱见深去世。
姜烟看着紫禁城的大雪被烈阳消融,看着曾经发生在这座皇宫中的爱侣在幽冥中再次重逢。
朱见深或许不是最好的皇帝,可他接手的王朝早已不是那个煊赫的大明。
于谦和景泰帝纵然力挽狂澜,只是大明这艘大船上早已出现残破迹象。
他像是个修补匠,修补君臣关系,修补边境军心,修补各地流民灾情引起的动乱,修补着大明。
可到最后,他其实一点都不眷恋这个王朝。
义无反顾的奔向曾经与他患难与共的女人。
姜烟看着红梅掉落,阳光洒满大地,朱墙依旧,只是故人不在。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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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昏迷前,王守仁扯着泛白满是死皮的嘴唇,迷迷糊糊的说:“格……格不出来啊……”◎
黑暗散去, 姜烟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郊外。
远处有许多人在呼唤着谁。
其中一位老者更是又气又着急,穿着整齐的锦绣长衫, 捋胡子的时候都差点把胡子揪下来。
“找到没有啊?”
“没啊!我们把这一片都找过了, 都没有发现姑爷。”
“姑什么爷啊!”老者气得跳脚,抖着袖子嘴唇一颤一颤:“今日成婚,新郎却不知踪影, 你们昨日就没有发现吗?这下可好, 难不成要我闺女被笑话?”
到处寻找的仆役们也都着急得不行。
眼看着都打起了火把, 还是找不到新郎官的踪影。
那位老者捂着胸口,几次差点就要气晕过去。
姜烟看得有点乐,已经明白这大概是谁的幻境,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想着呢。
事件的主人公出现在姜烟身后,双手拢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啊呀。”王守仁也是年轻时候的模样,面容清隽, 两腮略瘦,只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我都忘记了,原来岳父这般着急。”
王守仁很是愧疚, 哪怕明知道这是幻境, 还不忘对着老者的方向拜了又拜。
姜烟捂嘴偷笑。
谁能想到呢?
结婚当天, 别的新郎官都在准备婚礼。
王守仁偶遇道士,跟道士讲了一天的养生经。
王守仁也只是一笑,对于自己年轻时候做的事情倒是坦然面对。
“想笑就笑吧。这的确挺值得笑的,但总归是我错了。”提起这桩旧事,王守仁面色平静, 但言语中还是有些歉意的。
成亲这样的大日子都被他这么轻怠了, 确实该被笑话。
一群人找到天亮, 姜烟和王守仁就在旁边看到了天亮。
期间,王守仁还不断指着一条小路,对姜烟说:“其实他们走那边就能找到我了。”
姜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条小路几乎被杂草遮掩,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发现那边还有一条路啊。
好在,第二天还是由老者本人找到了还在跟道士对坐,学习养生的王守仁。
老者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想指着这个女婿骂吧。
可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个女婿性子有些执拗。
加上他也的确欣赏女婿,这才这么快松口将女儿嫁过去。
要骂,也骂不下去。
再看女婿那张满是歉意的脸……
老者憋了半天,最后几次深呼吸,只丢下一句:“走!跟我回去!”
幻境里的王守仁也是连连道歉,赶忙跟在岳父的身后。
姜烟看着那个王守仁,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形象真的和他后来圣贤的形象极其不符,更像是一个随性恣意的青年,不受约束。
王守仁笼着袖子跟在后面,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突然问姜烟:“这个幻境是因为我心里想到了这些,所以才出现的吗?”
“对。”姜烟点头。
王守仁幽幽叹气,随着人群一路走回去,看着从前的自己与发妻道歉,再想到自己与发妻相处的那些年,也难免露出怀念之色。
一扭头,就见姜烟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姑娘这是什么表情?”
姜烟连忙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连忙解释:“我就是比较惊讶,没想到您会有这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