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满了就要到中秋了吧。”苏淼淼咽下粥,接了话。
过了中秋,距离国庆就不远了。
娘讨厌五哥擅作主张,所以每到国庆,家里人就要遭殃了。
苏老太太似想到了什么,‘嗯’了一声,随即扒拉了一口粥:“今个老四一家……”
“娘,我打地铺就行,梅花能不能跟小妹睡一屋?”
“咋的。”苏老太太瞥了苏四哥一眼,有种看透一切的感觉。
“梅花她怀孕了。”苏国梁说这话的时候难得的像个大小伙子:“三个多月了……”
苏老太太眼皮都不抬:“你们俩睡我那屋,我在小六屋里睡。”她闺女屋里东西多,可不能被瞧见。
“谢谢娘。”
苏老太太哼了一声:“怀了身子还来乡下双抢,存心想给老娘找活干?”嘴上这么说着,苏老太太看向自家四儿媳妇:“明儿你回城去吧,供销社那么好的工请啥假?万一漏掉啥好东西了多亏。”
秦梅花下意识看了眼自个丈夫,目露担忧。
苏老太太扒拉着粥,声音不轻不重:“咋的,怕你走了老娘虐待老四啊?”
秦梅花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不敢讲话,怕说漏嘴。
苏老太太没好气的嘀咕:“这男人入了赘了,但好歹也是个带把的爷们,你咋跟大老爷们护媳妇似的护着他,老四又不是鸡蛋,一碰就碎了。也就你稀罕。”
秦梅花红了脸低下头,娘的话太直白,她都不敢看人了。
苏国梁笑着没有插话。他知道,娘只是习惯了嘴硬心软。
-
与此同时,青山县周家收到了一通电话。
“有消息了?”
——那家伙名头不小,打起仗野得很,干活也麻利,所以查到了。
“还活着吗……”
——活着呢,留在朝鲜当了志愿军,支援建设建大桥,好几座大桥都有他参与。
“年初不是提议在朝志愿军年底以前分批回国吗?”
——对,他在最后一批呢。
“那就是要回来了?”
“行,我知道了。”
周文成挂断了电话,眼里有真切的欣喜,可等他挂断电话,目光落向桌面上被打开的密封文件时,他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散。
桌面上罗列着曾经的黑暗,誊写的证据十分详细,尤其是那单独的一行字:“无需平反,只要清白。”
白纸黑字,眼前却仿佛浮现了大片的红色血迹。
周文成再一次坐回了办公桌,县城这时已经停了电,桌面上的煤油灯随着他坐下时带动的风摇摇晃晃,将整个书房照的忽明忽暗。
周文成翻阅着誊写的‘证据’,内心沉重的像是翻阅着石碑上徒手一笔一划刻下的墓志铭。
捐物捐款,出面筹集战备……
“一九三七年,全面抗战,物资不足,医疗不足,武器不足。国难当头,深知匹夫有责。虽一介商人,却也当竭尽全力,绝不能让同胞赤手双拳以血肉之躯迎枪炮……”
周文成的视线久久的落在几个‘不足’之上。
短短几行字,他已经看清了当时的沈家是做出了怎样破釜沉舟的决定,又付出了多少心血。
无需平反……
周文成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大概是因为如今根本无法平反,大环境已经发生巨变,一切物质上的东西都已经平分。不用细想,也无法归还。
从客观上来讲,当年的每一道命令背后都有利有弊,但无论是曾经,当下,亦或是未来,所有人都无法对那件事片面的用对或错来评判。历史上没有不动干戈就能和平解决的革命,更没有无伤无痛就能轻易达成的变革。革新是要流血的,革新是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