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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历史 > [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 第190章 曜初领悟

要谈起旧事,难免是一番长谈,姜沃就带着曜初来到窗前榻上,两人隔着一张小案几对坐。

姜沃觉得有些疲倦,就略倚在熏笼上。

曜初见姜沃身后没有靠垫,还格外去拿了一个:"姨母去英国公府,一定累了--我听顺顺说过,英国公处还是老做派,不太用胡桌胡椅。姨母是不是又跪坐了大半日?"

姜沃含笑接过,倚后便问曜初道:"是卢夫人告诉曜初,皇长女与皇次女之事吗?"

曜初点头。

说来,不是姜沃都不肯称萧淑妃的两个女儿一声某某公主,而是......皇帝根本还没有给这两个女儿封公主,亦没有封号,姜沃就先按序齿叫了。

按例,公主生下来,会记为皇x女,之后什么时候封公主,又全看皇帝什么时候下旨了--

比如先帝的几位嫡出公主,就都是年纪很小就册封公主,甚至拿到了实封。

但庶出公主的册封年纪,相差就很大了,有得宠封的早的,也有封的晚的:如先帝第十二女,武德六年出生,直到贞观十五年才封临川郡公主,也就是说直到公主十八岁出嫁前,才终于有了正式封号。

而萧淑妃之前所出两女,莫说没有封公主,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出现过。

逢年过节皇帝一家子团聚的时候,也从没人提起这两个公主,而年节下的赏赐,曜初这个安定公主所得,皆是按嫡长公主份例(若是祥瑞年份,皇帝还不忘给曜初翻一倍)。

姜沃有时候觉得,皇帝那本就不充足的精神,是真的已经忘掉了还有俩女儿。

她也再次体会到,皇帝对于在乎和不在乎的人,心的冷与热到底差多大。

完全是赤道和北极。

故而别说曜初幼时跟她长在宫外,不知宫里还有两位皇女,只怕连太子,若是没有人格外向他去提,都记不起这件事。

姜沃就问道:"曜初是听闻了此事就直接来了?还未问你母后?"

曜初点头:"我不知过去之事,怕骤然问起让母后为难。就先的呢?曜初又还想知道什么呢?"

"姨母也知道卢夫人的性情,每一句话都很留心。向两句。

若不是此番卢夫人要辞去离宫,估计还不会提起这件事。"

"卢夫人就只与我说:"两位皇女的生母从前是萧淑妃,永徽五年因罪废为庶人没入掖庭,两位皇女当年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随母而居,多年未出。"

曜初打小跟着姜沃,数算学的很好。

当时很快算出来一一十三年过去了,两位皇姐应该分别是二十三岁和十九岁。

于是她当时就追问卢夫人道:"按例公主十五岁,宗正寺就会向父皇递奏疏的。

这是宗正寺的职责,提醒皇帝,陛下您有女儿到了年纪该出嫁了,别忘了。(这在公主多的朝代是很有必要的,比如宫里有二三十个皇女的话,皇帝肯定是记不住每个女儿具体年龄)。

说起她满十五岁,可以开始选驸马后,就连忙去寻父母,表示自己完全还不想

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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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皇帝接了宗正寺的奏疏,原本还有些伤感,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掌上明珠怎么就从襁褓婴孩,变成了宗正提醒他该选驸马的大姑娘了呢?()?()

但见曜初这一幅对选驸马避之不及的样子,皇帝又开始担心,还私下问过皇后:"媚娘,朕在朝事上信得过姜卿一一但,她不会把曜初教成跟她一样不愿成婚吧?那可不成!你得跟她谈谈。"()?()

媚娘:......陛下,真的,要不咱就起来看几本奏疏吧。()?()

甚至心内叹息道:陛下精力不济尤其是目眩视力不佳,不管朝事就算了。但说是管孩子吧,结果这太子也没教好,显儿也没教服,如今又开始瞎担心女儿,还催她去跟姜沃谈心--

这怎么不帮忙还天天倒着给她添乱呢?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有细小的雪花飘进,大皇姐满十五岁时,宗正寺就给父皇递过奏疏,父皇只道两个姐姐年纪相差不大,等等一起指婚。"

"四年前,二皇姐满十五岁时,宗正寺又递了一次,父皇又说先等一等。"曜初顿了顿:"卢夫人告诉我的,就只有这些了。"

至于为何四年过去了,皇帝还在"等一等',到底是忘记了,还是不想指婚,还是另有缘故,卢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揣测圣意的话。

她是要退休出宫养老的人,江湖越老越谨慎,她可不会多说一句话。言尽于此,曜初是多半个字也问不出来了。

曜初就来问姜沃了。

之所以不直接问母后,是因为--"姨母,我算过了,宗正寺递这两封奏疏的时候,母后已经开始临朝听政了,也一直在帮父皇看奏疏。她一定也是见过这两封奏疏的。"

"我不知母后是这四年事多,也忘记了再提醒父皇两位皇姐的指婚,还是另有缘故。我生怕冒失提起,倒是让母后为难,故而先来问姨母。"

曜初稍微犹豫了下,到底问道:"母后,是不是很厌恶萧淑妃?"

姜沃颔首。

思绪被曜初带回了永徽初年。

如今外头虽是冬日黄昏,然姜沃听到曜初问起萧淑妃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把早产的曜初带出宫廷的那个夏日。

永徽三年,她将曜初带出宫来抚养,除了曜初是早产体弱外,更多是彼时后宫形势云波诡谲的缘故。

那时候,柳奭联合长孙太尉刚刚'请'皇帝立了皇长子李忠为太子。

而皇帝偏又给媚娘的孩子取名为意义不同的'李弘'。

那时候,王鸣珂的生母魏国夫人,为了李忠太子位的稳固,当然是很希望媚娘母子赶紧去死的。而萧淑妃为了帝宠和儿女,也是这么想的,两方甚至一拍即合起来。

故而当年姜沃不得不把曜初带走--当时宫里的局势,四面都是明枪暗箭。这样脆弱的早产的小小婴孩,如同漂浮在一个满是恶意的激流中。她还太小太弱了,一个轻微的闪失都经不起。

而弘儿当时也才刚满周岁,一点儿离不得人,且媚娘当时还要与皇帝一起应对长孙太尉等朝堂事......

姜沃看着从窗外飘进来的雪花:其实媚娘自从回宫入局开始,从来没有放松过一日啊。

永徽初年,朝堂上诸事频

发,谋反都成了年度保留节目。那时姜沃虽然也很累,但只要回到家中,她就是完全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区。()?()

可宫中的媚娘并没有一个全然安稳的所在,她日夜都要警惕,如同丛林中要护着幼崽的猞猁。()?()

姜沃大略与曜初说了几件萧淑妃之事:比如媚娘刚回宫不久,萧淑妃就向皇帝状告姜沃这位'太史令与武婕妤,前朝后宫私相勾连';还曾夜里堵着门抄宫正司,砸了她与媚娘在宫正司住过多年的旧屋舍;再有就是与魏国夫人合谋为难媚娘等事......()?()

其实再具体琐碎的,姜沃也不太清楚--毕竟当时她已经离开了掖庭,带着曜初住在了宫外。媚娘与萧淑妃之间日日相见相处的'旧怨',姜沃也并不知道许多。毕竟媚娘也不是爱诉苦的脾气,不会天天拉着姜沃说萧淑妃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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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姜沃清楚媚娘的性情--不与她说,不与任何人说,绝不代表媚娘忘了。

当时皇帝有个黑匣子,在里面一一记录下跟随长孙无忌得罪他的臣子。姜沃想,媚娘大概也有个黑匣子。

一笔不忘地记仇。

总之,永徽初那几年,媚娘必然没少与萧淑妃相看两相厌......不,这样说都轻了,应该是涉及生死之争。

故而媚娘册后以明,这辈子萧淑妃是不要想出来了。

媚娘为人从来是有仇必报。

王皇后没有真的对她起过'加害'之心,故而媚娘能容不再是皇后的王鸣珂,能让没了威胁的鸣珂在玉华寺安度余生,甚至还会看她的话本。(而有心害媚娘,也实施过的王鸣珂生母魏国夫人柳氏,已经流放了。)

姜沃清楚,若是换了萧淑妃,哪怕她的话本写的再精彩十倍,媚娘也绝不会放她出去悠闲度日。

用媚娘的话说:"换位处之:若是当年萧淑妃母子胜了,李素节为太子,以萧淑妃行事与从前数年旧怨积恨--那我和弘儿曜初,必是连命都保不住的。"

"留她一命,已然是我当年念在曜初早产体弱,为女儿积福。"

媚娘一向是人不犯她也罢,一旦犯她,出手便也是要人命的手腕。

至于两位皇女...眉娘也没有半分犹豫,让她们都跟着母亲住在掖庭。

正如曜初方才所说,萧淑妃废为庶人那一年,两位公主,一个七岁,一个十岁,都已经懂事了。偏生在她们性格塑造那几年里,全听着生母萧淑妃日日念叨痛恨武氏了,她们对于媚娘自然有恨的。

其实哪怕不是母亲念叨灌输,等两位公主真正懂事后,自然也少不了怨恨的--

媚娘和其子女的存在,是完全夺走了她们本可以拥有的巨大利益。

还是那句话,这是彼此不可调和退让的矛盾。

零和游戏。赢家通吃败者如尘。

**

"还有一事。"姜沃带了一点启发之意问曜初:"四年前,宗正寺与陛下递奏疏时,陛下为何会说等一等?"

四年前.....

曜初很快想到:"第二年要去封禅泰山!"是因为那一年父皇心思都在准备封禅泰山上吗?

姜沃先点头

却又摇头:"也不只是因为封禅事。"()?()

"毕竟萧淑妃不只有两位皇女,还有一位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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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初也想起了那位几乎没有见过面的哥哥,李素节--他不但是她的兄长,序齿也比太子年长。()?()

废太子李忠已经废为庶人,但李素节还是郇王,现居于申州(河南信阳),据闻颇有贤名。()?()

论嫡庶,他是不如太子,可论长幼,他在太子先。

乾封元年,李素节也曾上奏疏,想要随父皇一起封禅泰山,然而当时皇帝便下了一道诏书:"素节既旧疾患,宜不须入朝。"

直接宣布'你病了,不要来了。'

姜沃当时听闻这道诏书,不免再次感慨皇帝这人的爱憎分明。对曾经也喜爱过的儿子,亦能做到如此冷漠,竟然是见也不肯再见。

此举自也是为了太子之位的稳固,才如此分明表达出对年长庶子的冷落,甚至诏令中直接给李素节安上身体不好的名头。

简直就是明白告诉朝臣,别动任何歪心思,太子李弘才是太子。

然皇帝如此下诏,李素节本人却不服。

他还特意做了一篇《忠孝论》,令他王府仓曹参军送到了京城,再次请求入京面见父皇。

姜沃望着曜初笑了笑,不必再说,曜初也明白。

那时候,陛下已然发现了太子的仁厚性情,为了东宫稳固,都让英国公去做太子太师了,怎么可能再见李素节。

故而两位公主的婚事,自然也就从'等一等',变成了等。

帝后在这上面心思是一致的:两位公主都是李素节同胞姊妹,这一指婚免不了朝野人心浮动。

曜初这才弄清楚这些年这件事,请她早做定夺--哪怕是父皇母后两人的决定,但外人若是非议起,只怕直接要指责皇后'嫡母不慈',苛待皇女之类的话。

"姨母,我想卢夫人将这件事告诉我,大概也有此意。"很多事卢夫人不能与皇后说,非得是亲生儿女才好去说。

姜沃颔首:"曜初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是了。"

她伸手扣上了窗子,又不由隔着案几抚了抚曜初乌黑的鬓发,温声道:"有你这份替你母后思量的心思,她就会很欣慰的。"

曜初颔首:"我明儿就去向母后说。"她忽然又道:"姨母,我也准备先去东宫与太子哥哥说一声一一他这些年想必也不知道这两位皇姐的存在,太子哥哥一贯仁厚心软,若知两位皇姐一直在掖庭,多年无封号无食邑,我怕他会去向父皇请命厚赏两位皇姐。"

那母后...也会伤心的吧。就像当年自己被兄长拒绝开幕府一样。

姜沃听完,忽然道:"曜初,你方才说,担心太子会向陛下请奏。"

"你为何就下意识认定,太子不会向皇后请命?"

曜初一怔,是啊,她下意识就是这样觉得的。

半晌后,曜初想明白了。她其实很早就明白了,只是没有深想,或者潜意识拒绝深想--

当日婉拒她开幕府的时候,太子哥哥曾经说过一句话:"人无礼不

生,国无礼不宁。"

自己是他的妹妹,所以他觉得有违礼法的事情,可以直接拒绝自己。

但子不言父母之过,若是太子哥哥觉得父母有违礼法,是不是只能闭口不言呢?

所以他沉默,多思,越发消瘦。

在东宫人被换过一批又一批后,尤其是皇后还特意指了两个自己的心腹北门学士过去,只怕更加剧了他这种纠结忧思。

姜沃心里涌起一种早有预料的,却也实在为媚娘伤感的悲意。

如曜初所言,在将来,母子之间终究是要发生冲突的。

因太子打心底里,就是觉得母后代政与当时曜初想要开幕府一样,是'有违礼法'的。他只是为了同样是礼法的'孝道'在苦苦压制。

然而压制不是不存在,终有一日,会暴露出来。

哪怕这次两位公主的事儿被曜初从中化解,但总还有旁的事儿作为导/火/索。

**

而导/火/索很快就出现了。

总章二年初。

二月多为祭祀之时。

东宫侍读学士徐齐聃忽上奏疏谏皇帝:"齐献公乃陛下外祖,今周忠孝公庙甚修崇,而齐献公庙不如之,不审陛下将何以重示海内,以彰孝理之风?"

看起来,这只是一道平平常常的礼法奏疏,只是谏'陛下您亲外祖的家庙修的还不如周忠孝公,看人家周忠孝公的庙修的多么崇丽。如此很不合孝道礼法。'

但知道内情的朝臣,俱是闭口不言。

因周忠孝公,乃皇后生父武士寻。

此奏疏便是谏'后族荣耀太过,不合礼法'。

而众所周知,皇后哪有什么外戚在朝,全都在边境蹲着呢。

但,皇后自己却是在朝代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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