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变成了已婚。
车窗外景色在匀速向后掠去，云落把结婚证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有点不大真实的感觉。
“这么爱看？”陆应时看着她比自己对结婚证还要爱不释手的模样，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云落将结婚证收起，小心抿了下嘴唇才向旁边的陆应时看去，“现在是去哪里？”
上车后他并没有和秦深说去哪里，两人反而以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向某个方向开去。
“当然是婚房。”
云落错愕，她知道她和陆应时不可能只当两地分居的夫妻，但这速度也确实快了点。
至少……要等她搬个家吧。
“可我之前住的地方……”
像是怕云落误会，陆应时及时补充：“如果你更喜欢那边的房子，我可以一起搬过去。”
云落默声。
其实，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先和我一起去婚房看看，说不定你会喜欢。早在几年前我就在准备，这些年零零散散也添置了一些，不过还有部分空缺，在等女主人来置办。”
陆应时一个人去过那栋别墅很多次，里面的布置也来来去去变了很多次，但无论他花了多少心思，独独还是缺了那抹生活气。
女主人这几个字突然让云落有了些实感，她即将要和一个人共同经营起一个家。
暮霭沉沉，汽车行驶的方向距离市区越来越远，但道路却不像乡间小道，甚至两侧还铺设了塑胶，中间分隔两侧车流的也是彩色线，看起来像是旅游公路。
但这么多年她也不曾听说北城还有这样一条路。
他们在天黑前抵达了别墅，外面看着是亭台楼榭的中式风格，却又多了些现代色彩，少了些厚重感，多了些闲适。
竟意外地合云落的意。
尤其是外面的布景，远处有山，初春已泛起绿意，若是清晨醒来，说不定能看到山涧腾起的雾气如云落山腰，袅袅盘旋，近处的水潭上闲游着几只水鸭，正悠闲地给彼此梳理着毛发。
“对面山上的栾树最近正抽芽，夏天应该会更好看些。”当初陆应时挑了很久该在山上种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栾树。
奇妙，震撼，绚烂一生。
他想她会喜欢这样活泼的生命力。
说不震撼是假的，这样的布景，看得出它的主人为此花费了多少心思。
如春天，云落心底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好似终于发现了下方冬眠已久的种子，又或者，种子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微弱的生命力被敏感捕捉，却又让人恍惚间认为是一瞬间的错觉。
这是他费尽心思为他的婚姻准备的。
可他也说过，她是他唯一认定的妻子。
这样明显的等量代换，云落思绪却迟迟停在最后一步，是迟疑，也是下意识的胆怯，直到有道声音将她从中解救。
“先生，夫人，你们回来了。”一身管家着装的人从门内出来。
云落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地松了口气，她抬眸，向说话的人看去。
人在长至成年后，相貌变化不大，除了正常的衰老，还是能够看出过去的模样。
“你是，张叔叔。”
这已经是阔别多年的故人。
当年她还和陆应时当邻居的时候，张叔叔就是专职照看陆应时的人，后来上学，也是他时常来接他们放学。
这样算下来，他也是照看了一程云落长大的人。
“夫人还记得我，”张叔眼眶有些湿润，“当年你还那么小，我们就没再见过，现在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少爷也总算是把人盼到娶到了。
像是看到了故事得偿所愿的大结局，看到他们并肩而来的时候，真有一种泪目的感觉。
“来来来，先进门，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是你们小时候爱吃的家常菜。”
云落恍若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下午，父母和陆应时的父母工作都忙，家里时常只有他们两个，厨房佣人自然是按小孩子的营养餐来做饭，但她偏偏喜欢拔丝地瓜。这样高糖高淀粉的食物她不常吃，所以就更为渴求，如果有一天张叔愿意偷偷给她做一道，她当晚睡觉都是开心的。
她心底隐隐生出期待，被张叔引到餐厅后，却在一桌家常菜中没找到那一道。
不过也已经很好了，云落弯着眼睛笑笑，“谢谢张叔。”
大约是见到了小时候的长辈，她身上多了点小时候的娇憨，是下意识的表现。
陆应时也跟着弯了弯唇角，起初他还担心她会不会见故人思故乡，看来让张叔来这里，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就谢谢了？”张叔如同小时候给她变棒棒糖那样，狡黠一笑，接着去厨房又端出一道菜来。
盘中上层千丝万缕，银丝之下是裹着糖皮蜜色的地瓜，香甜之气已经飞扑而来。
“这拔丝地瓜最怕凉，凉了表面的糖皮不仅不脆还黏牙，我卡点做了这一道，你们回来前刚关火，现在正好吃。”
张叔将菜上到云落和陆应时中间特意空下的位置，“尝尝。”
许是菜肴的热气太过氤氲，云落眼里多出一抹湿意，她伸手揉散后，伸手夹起一块。
酥脆香甜的外皮和软糯的内芯，阔别已久的味道与记忆里的重合起来，鼻尖一酸，她险些落泪。
“好吃。”她的腮帮子鼓起一块，抬起的眼眸因为水光变得亮晶晶的，和吃到糖果的小孩儿无异。
“先生这些年也时常点这道菜，才不至于让我手艺生疏，甚至还精进了一些……”
陆应时轻咳一声。
张叔笑笑，及时噤声，“好了，你们用餐吧。”
张叔身形渐远，云落一口塞了太大块，咀嚼半天才咽下，她看向旁边正慢条斯理从菜中剔除葱苗的人。
“我记得你小时候不喜欢吃拔丝地瓜这样甜的菜，每次还是我使坏逼着你吃，你才会面色痛苦吃下一块。”
陆应时挑葱苗的手忽然顿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还记得？”
“当然，那时候我都有……七岁了吧。”
她不仅记得这些，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虽然能接受葱苗炒的菜，却不爱吃葱苗，所以每次陆应时都会帮她挑出，就像现在这样。
再这样下去，会让她觉得他们之间没有阔别的这十几年，好似一切如常。
“我也很意外，你搬家后，我竟然时常想念当初并不喜欢的甜腻味道。”陆应时将一勺挑好的菜放到她盘子里，“用公筷挑的，吃吧。”
他还和小时候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礼数周全的，她则相反，被宠得不着边际，拿着私筷不甚讲究地往他盘子里堆菜。
他偶尔会因此说教她，她则毫不在意地拿父母举例：“我爸妈说了，夫妻之间足够亲近是没什么必要讲究这些的，他们还用一个勺子喝汤呢！我们不正是要当夫妻的人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脸红，但好像败下阵来说：“在外面，可要记得注意礼数。”
她小时候……还真是有很多童言无忌的时候。
不过现在他们果真成了夫妻，云落眼神不经意掠过陆应时的嘴唇，轻薄一张，但……
她忽然想起来那晚他覆上来时带来的沉沦。
……
这菜果真是刚出锅，热气腾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