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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现代言情 > 师妹她只想活命 > 第33章 冲天烟火与犬吠

天好黑啊。

长润觉得自己要死了,她快要被打死了。

雨点般密集的拳头骤然落在她身上,她死死护着头的手臂几近脱力,这时候要是能有个人来拉她一把……

不,家里已经没人了,娘亲几日前就已经走了呀。就在前两天,她丢下她去了另一方地界。

隔壁婶娘说她苦尽甘来去享福啦,那为什么不能带她一起呢?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啊……

她眼神迷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打,她只是上街来卖榆实窝窝头啊,她只是看见一个小偷偷偷解人家伯伯的荷包嚷了一声而已啊。

为什么要被打呢?

为什么没人来帮帮她呢。

这里是码头一处角落,大多时候,来这里的人都不怎么聚众闲聊,沉重的担子压得人根本喘不过气,麻木的灵魂与沉重肉体更是被浸泡在辛劳苦海无从解脱,她也只不过跟他们一样就是想混口饭吃,想赚点钱还给隔壁婶娘,还她借来为娘亲买草席的钱。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为什么坏人得不到惩罚呢?反而是她,要遭受这些痛苦。为什么都要丢下她,为什么没人愿意要她呢?

她想不明白,浑身火辣辣的疼,嘴巴鼻子眼睛里似乎都有什么溢出来,她终于也要死了么?

活着好辛苦啊。

她目光落在滚落在一边的篮子上,倒过来的篮子里盖着的蓝底白花布敞着口,滚出来一个沾了泥土变成灰绿色的窝窝头。

今天的窝窝头很好吃呢,隔壁婶娘借了碗白面给她,和杂面榆实掺起来团好压出窝窝蒸熟,蘸着酱或者白嘴吃都很香甜,还没熟香味就已经飘的很远很远啦,可惜她还一口没吃呢。

其实也吃了的,她偷偷从笼布上抠了点黏上去的碎末尝了尝,唾沫湿润化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好吃的舌头都能吞掉啦!

好饿呀,怎么就没先吃一个呢,那样起码也能做个饱死鬼啦。

她没舍得吃拿来卖,卖了有八个铜板那么多呢。可现在已经被人搜刮走了,她也正遭受这人的毒打,可能下一瞬哪一拳哪一脚就会落在她快护不住的脑袋上让她脑浆四溅,又或者自己被这个红了眼的坏人一白刃给捅死。

她看见了,他腰里别着刀……

不,太恐怖了,不能这么想,说不定,说不定能有人拉她一把呢,那多好啊。趁她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拉她一把她就能活,真的,娘说她的命和小草一样,小草年年春天都会长出来,土地湿润一点就能长好大好大一片,院子里墙根下总是有好多,怎么锄也锄不尽。

可是没有人来啊,没有人看她一眼,这个阴暗的角落里阳光照不进来,没人看得见。

一只黑鸦立在稍上孤啊孤啊叫个不停,单调诡谲,像是给娘亲送葬时先生唱的安魂曲。

那声音也像极她此生,生而孤苦,在人间几番辗转后又被弃之道旁,被娘亲捡到后没多久又被丢下自己一人在这世间漂泊,此刻终于要在载途风雨中孑然独去,不知闭眼后会草席卷尸还是在哪一方小小冢墓里默默无闻。

或许这些也都没有吧,她可能会烂在这里了,或许直到臭了才会被人发现。那会被人捂着鼻子骂一声晦气吧。

对不起呀,她其实也不想的。

眼前一片模糊湿黏,长润已经发不出来声音了,决堤的痛苦呻吟都在眼泪里滚滚流下,片刻后脸上多了两道长短不一的水痕,烧灼滚烫,一身骨头碎了零星,这泪水砸落进地面激不起尘土,只湮灭前尚存一片湿痕。

她终于闭上了眼。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她仿佛在下坠,竭力挥动手臂也只是徒劳什么都抓不住,她只能在这片空白里,在死寂无垠的空间里一直下坠,一直下坠。

……

噼啪一声,烟火爆开,第二声第三声第无数声里,无休止下坠的梦中人蓦然惊醒。

身上没有丝毫痛觉,果然已经死了么,可是好暖和,和娘亲说过的阴冷地府似乎不一样。

她竭力求证,睁大眼看向四周,片刻适应了室内灯火,眼前遮天蔽日的黑雾四散,隐现出烟火人间 。

不,不是人间!

有神仙。

她看到了神仙。

“神仙娘娘?”

正运转小周天修习心法口诀的女修捕捉到外界声响,睁眼就见石床上躺着的小孩怔怔望来。

“什么?”

“你是神仙娘娘吗?”

“不是。”

“是你救了我么?”

“不是,是大师兄。”

“大师兄?你又是谁?”

“王扶嬴,长清宗修士。”

“……长……粽子修士?”长润一脸茫然,她不明白,却也没有多想:“会飞吗?”

“会飞。”

“那就是神仙!”

“……”

“……对……对不起”

她下意识瞧了眼默不作声看过来的女子,见她嘴角紧抿好像不想说话,疑心自己哪里冒犯却又不敢问出来。

“为什么道歉?你在怕我?为什么?”王扶嬴突然捕捉到她的瑟缩,她记忆中从未见过这孩童。

“还问!”

她话音未落,一个大黑脑袋就从门外伸进来了。

“太凶了你。”

这走进的人铁塔一样壮实,腰上松松垮垮系着条裤子,短打披在肩上,看人时一脸凶相毕露。

好一个黑塔似的大汉!

长润悄悄看过去,飞快扫了眼他上下各三路,大凡男人似乎都有种奇怪的胜负欲,比如某些能够彰显出尊严的地儿。她为了装的像一点经常习惯性去学码头那些大叔大哥们的言行举止,此时正羡慕的瞅着对方身上紧实扎眼的肌肉忍不住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身膘?

真是异想天开,饭都还吃不饱呢!

“并未。”

王扶嬴陈述事实,看着行为粗犷的二牛默了默别开眼没说什么,她起手重置膝上继续打坐,眸眼中神色不加掩饰,略有不满,却也明澈平和如同稚子。

进来就坐榻前仔细看着长润的二牛继续不忿,回头盯她一眼却也没再口无遮拦。

他继续嘿嘿笑着看着这小孩,长润却没察觉。

她怔怔的,被人摸了头也不动作,摸头的手撤回去了也不动作,只出神地看着那边一身黑衣正盘膝而坐的人。

不需要道歉吗,不需要吗?为什么还会问她为什么?她心里一阵难言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说,记忆里启蒙先生教过的书里此刻能立即想起并拿来用的词藻也少的太过可怜,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种陌生感觉。

就像是……

“娘。”

正欲闭眼的王扶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畅笑声音穿透夜幕随风自大开的房门吹进室内:“师妹你这哈哈哈哈真是无痛加辈啊哈哈哈哈,这小孩谁啊还怪有意思的哈哈哈哈!”

薛蘅哈哈大笑着一脸促狭快步走进,一身风尘仆仆,擦去笑出的泪花将借去的长剑横放桌上。

“大师兄他们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大师兄在隔壁酒楼,其他人去逛花会,出门不久,应该就在附近。”

“东方城斛兰盛会?师妹怎么不去,莫不是专程在等师兄?诶呀呀,师妹此番盛情美意可叫师兄我招架不住啊!”

那青年言笑晏晏,王扶嬴却只觉得他又在犯什么不演戏就会死的瘾。

简直有病。

无言横了眼笑得开怀的男子,她只当狗叫闭目不语,耳朵却动动。

只盼这似乎才安葬了养母的小孩子听了狗叫莫伤心气恼。

她不欲与这人再说话,阖眼重新全身心沉入玄而又玄的入定状态,也就没看见,总没个正行的青年此刻消了声,望着榻上那破烂小孩眸光潋滟。

盖一抔黄土,敬一碗好酒。

若说破土而来是不切实际,此刻眼前又是谁?这一面似乎曾错过许久许久,久到灵魂都只剩空洞彷徨。

是你么,是你。是你么,也不是你。仍是故人或者人非故人这重不重要?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眼前又有多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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