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如昼。
扛着师弟尸体进屋放好。
泪如雨下的赵舜华抹了把脸,悲伤神色云散烟消。
罗昀芷紧随其后关上门落下门闩,面上痛心凄楚,眼里满是佩服。
已经提前等在屋子里的王扶嬴正凝神再次梭巡室内。赵舜华满肚子问题,方才一场临时发挥的表演让她肾阳上冲红光满面,心跳回归正常后疲惫就抑制不住的涌上来。
此刻终于只有师姐妹三人和躺在榻上昏迷着的师弟,她眨了眨泛酸的眼谨慎压低声音正待开口,却被罗昀芷眼神制止抢了先。
“扶嬴师姐,小师弟去得突然,几位师兄师姐又不见踪影生死不知,这该如何是好。”
忧心忡忡鼻音甚重,赵舜华瞬息明白过来瞥了眼窗外,开口就是怯懦哭腔:
“呜呜呜师姐会死人的太可怕了,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连鸟都会吃人啊,师弟他死的好惨啊好可怕啊呜呜呜呜我要回宗!我不管我明早就出发回宗呜呜呜呜!”
她惊怕的大哭大叫不止,手上麻利摸出枚回灵丹药塞嘴里快速吞下续航发力:
“咕噜呜呜师弟,没了你从此以后我可就是逍遥峰唯一的菜鸡了啊师弟!你忍心让我沦为倒数第一吗!你怎能忍心就这样抛下我?你好狠的心啊呜呜呜……”
赵舜华有点哭不出来,伸手掐了把大腿,看着狼尸继续吸气抽噎:
“师弟你死了会变成鬼吗呜呜呜呜,那你以后当不了人了多可惜啊,吃吃不了睡睡不着没人烧纸还得饿肚子!就这样去见冥王爷人家还以为你是条死狗,万一再踹你两脚怎么办呜呜呜好惨。”
她像是演上了瘾入了戏,突然真情实感握住尸体的手再次嚎啕起来:
“不师弟你别怕,你放心去吧,师姐我下面有人,我太爷太奶太太爷太太奶都在,我烧纸托他们照顾你昂!好歹同门一场,虽然师弟你不仁不义狼心狗肺丢下了我,我却是个有情有义侠肝义胆的小师姐。
我给你挖坑给你埋,给你烧纸买寿材!咱们缘分还未尽,所以你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你呜呜呜哇哇哇啊啊啊!”
教科活书在此,罗昀芷也是业务逐渐熟练,强忍难过拍着她后背哀声劝慰:“舜华师妹!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点……”
“我看不开啊呜呜呜呜!”
“停。”
一盏茶饮过半,王扶嬴一脸麻木翻出几只杯子倒了水,又掏了什么东西扔墙角,那两人沉浸忘我压根听不见,她敲敲桌子再次唤魂:
“人已经走了。”
快收了神通吧。
面色苍白腹烂肠穿正在躺尸的焦行渊睁开无神双目,感觉自己满心沧桑,像已经过了狼生一辈子那么长。
“总算走了。”
不然他可能在师姐嘴里头七都过了。
“二师兄这傀儡做的可真不错,啥材料?”就是看着狗里狗气。
“杨叔家老死的狗子,还有吴大娘放火塘边的猪血猪心猪大肠,你不知道这味儿有多冲!”
焦行渊一缕神魂附在这具傀儡躯壳上,此刻万分庆幸那血没泼他真身上,免了他猪血淋头之苦。
冲这点看二师兄居然还是个好人,但谁家好人跟他似的,居然半夜去偷人家爱狗尸体?听说人类有句话叫外甥肖舅,父王说的没错,他果然也是个疯子、变态!
他真身此刻正和二师兄待在一处自然不敢说什么,却并不耽误腹诽。
“还真是条死狗?呸呸呸狗哥对不起,愿你早登长乐世界。”
哭得起劲的两人收放自如,赵舜华吐吐舌头,看见身上脏污皱着眉头脱去外衫挥手换了件坐下喝茶,气吞山河仰头一口闷:
“干嚎半天嗓子都哑了,就憋出来一滴眼泪,不行不行,得再改进,争取下回一鸣惊人。”她喝完咂咂嘴:“话说这水不能有毒吧?”
罗昀芷端着杯子:“……”
这位师妹你喝下肚才问,就是说如果真有毒的话是不是有些晚了呢?
还有你那演技可是妥妥实力派啊你到底在谦虚什么?池塘里为了混食儿瞪大眼翻白肚像成了精的草包鱼可没一条有你会演!
如果非要相比较,你的演技已经精湛到不说吊打其他鱼,但凡组团去演死鱼绝对是最直挺那条,一眼望去谁见你都得直呼内鱼完了内鱼完了,能直接池塘爆改灵堂牌位送进祠堂的程度!
她没看过第十一章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尸体兄本狼于此道更是个中高手,少女有此感慨只是出于某种奇怪的攀比好胜心理罢了。
“你在哪儿?”
“杨叔家地窖。”
“二师兄也在?”
“那必须在!”
几人于是大声密谋起来。
一墙之隔有只耳朵正贴紧了墙面,半晌没听出异样才放下心来匆匆退走。
隔壁灯影里,三坐一躺开着隔音小结界在说话,改良过的小纸扎人贴墙坐地,一会呜呜哭泣,一会抽泣着安慰几声一会冷漠斥骂几句,转着眼珠将众人语气学得活灵活现。
几人正待的屋子是师兄弟几人住的那间,围坐的也还是那张方桌。
桌面摆了六道灵力控温看着还热气腾腾的菜。此时却无一人垂涎动筷,都在赏析还带半个鞋印写在黄草纸上的大作。
一张黄纸,两脸迷惑。
师姐面瘫,狗兄不算。
只见纸上一首七言诗:
《小文村某夜有感》
薛·尼古拉斯·黑化·蘅
君问归期未有期,
红烧排骨油焖鸡。
带上二牛出门去,
脱鞋光脚下小溪。
水磨豆腐钻泥鳅,
糖醋草鱼炝扁豆,
人回不知要几时,
心慌还要饿肚
……
“写的什么?”
焦行渊还在那边好奇,随着时间推移他的一缕神识也快回归本体,这会只能听见些许声音了。
诗作个人风格极其鲜明,几人阅毕,一时无人开口。
“没,没什么……”赵舜华艰难回复:“哈哈不愧是二师兄,时刻不忘同门情深……”
赵舜华打哈哈,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才能缓解这不合时宜的静默尴尬。
不过也没功夫耽误了,几人揣上饭菜,默契变了身外化形继续原地坐着。屋里灯火闪了闪,哭劝声还在继续,“狼”也确死无活。弹指间三人真身却已经全趴在了村尾一户人家房顶上做着梁上君子。
趴的是杨家的房顶,这家拢共三口,一更七刻暮鼓敲过人来不开门的时辰,堂屋内却坐着第四个人,不,应该是只剩的活人是位不速之客。
另外三个……杨大叔,杨一石,昨日才认识的朋友杨二蛋通通血肉飞溅身首异处。
她们来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