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哥哥,你应我一应!”
“薛小姐请自重。”
“薛小姐?我们自幼的情分,你连我名字都不肯再叫么?孟哥哥你竟如此冷漠!”
“你也知我们自幼相识,便莫再做损伤我二人情分的事!”
“你!”少女明明气急,却又突然怔怔望着他落下泪来,好不深情模样:“孟哥哥我错了,我真的心悦于你,你别不理我……”
“多说无益,我与你讲不通,此处秘境无险象,你自己好自为之。”
“孟明轩!”
银竹纹兰衫着身的男子抬步便走,穿一袭深碧色广袖流仙裙头簪一对点翠步摇戴金锁的少女急急提裙跟了上去。
三人入秘境,恰逢一对男女在此处争执,于是颇有些尴尬的躲在一旁充当背景。
“那女子好眼熟,”赵舜华摸摸下巴,待人走远思忖起来:“孟明轩……孟明轩!我想起来了,皇城玉珠阁阁主孟玉珠的弟弟!”
“玉珠阁?”
“一间在皇城比较出名的首饰铺子,那男子的姐姐孟玉珠是如今孟氏当家人。孟家是兴盛了几百年的大家族,底蕴深厚不可估量,一直紧跟着皇商薛家的脚步,孟家主如今更是在朝为官掌着大澧漕运大权,跟薛家齐头并进是迟早的事。刚刚那名女子么……”
赵舜华一拍手,正等回答的焦行渊眼睫一颤:“怎,怎么了吗?”
“那女子与孟明轩自幼相伴长大又姓薛,那便只有一个,是薛家如今家主的亲妹妹,薛师叔的庶妹薛雁归。”
原来如此。
她侃侃而谈,王扶嬴耳朵忽然一动面色生寒:“出来!”
?
焦、赵二人转身望去,与一贼头贼脑掩在不远处一块巨石后张望而来的男子对上脸。
赵舜华讶异:“师兄?”
王扶嬴皱眉,看着遮掩着做贼似的跑过来的男子:“长清弟子?为何作如此行径。”
那跑到近前的男修半蒙着脸有些窘迫:“师妹师弟见笑,师兄我与人打赌输了三枚火鹞内丹,恰逢任务派遣经此,我便想着进秘境自己来猎。”
正是与赵舜华同片瓜田吃过瓜的猹,那吵架现场做赌局的两位师兄之一。
火鹞内丹卖价不低,原是想捡个便宜。王扶嬴于是没再说什么。
那男修却莫名感觉一阵窒息,明明他才是师兄,但在这位冷脸师妹面前总觉得局促:“那什么,那师兄先走一步了哈哈,我还得快点回去。”不然就该被师弟发现了!
“师兄慢走。”
“师兄再见!”赵舜华跳着挥挥手,那男修跑走之际心下感慨,呜呜这才是正经乖甜小师妹啊,扶嬴师妹每次板着脸都让他想到自己老爹和师尊他老人家,太可怕了。
小插曲一晃而过,三人也没放在心上。他们还要为丹峰弟子捎带些灵植,顺便去找劫持薛师叔那人留下的线索,恶补几日灵植知识的三人于是动了起来。
正各自忙得起劲,一男子停在王扶嬴面前不远,竟是方才那位师兄去而复返,只是他目光直直盯着地上,不知在找什么,嘴里还嘟囔着听不清的话。
“师兄。”
王扶嬴毫不设防,起身向他走去。
“我的,我的……”
“师兄在找什么?”
“我的眼睛……”
?
王扶嬴觉出怪异来刚想远离,一瞬就被那男子扑住,他双目无珠,手扣在她腹部,伸长有些错位了的脖子问她:
“好黑啊,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
这边惊变只发生在一瞬,王扶嬴挣脱开来一跃而起祭出几张符箓将他定在原地,离得远些的焦、赵二人闻声跑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黑衫少女一脸痛苦捂住腹部猛的吐出口黑血来。
“三师姐!”两人顿时神色大变。
“别过来……”
视线捕捉到一道灰色身影闪过,王扶嬴目光一厉收了那位被裹成粽子不知是死是活的师兄,只丢下句小心行事便疾追那人而去。
余下两人悬心吊胆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惶恐不安。
可害怕也没办法,师姐不在,那幕后之人现下又无任何指示,两人便斗头铆足了劲薅灵植,所过之地一处不漏。
虽说是自家师叔私产,但薅羊毛谁不爱呢,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人修为都在筑基期,区别在于赵舜华是筑基初期修为,焦行渊则是筑灵巅峰。
此方秘境因为安全系数高所以很多人来,大多也都是他们这般修为的人,那歹人又暂时沉寂不动,是以王扶嬴才放心将她二人留下。
却没想到她走不久二人就又收到了梅花镖,不过这次上面的内容却出乎人意料……
夕阳西下。
池塘边,柳树上,鸟鸣声声。
柳树下,池塘边,二人对望。
“孟哥哥……”少女似难为情,却也落落大方:“我喜欢你,你……”
“他不喜欢你。”
“我不……”
正被强拉住告白的孟家明轩一愣,谁?谁说出了他的心声?
二人齐齐转头望去,就见花间一美人。
她款款而来,眼尾一挑勾魂摄魄。让那薛家少女大觉危险。
“谁啊你?这么没眼色!给本小姐滚开!”
“薛小姐厚爱孟某消受不起,但与他人并无干系。”她如此刁蛮无理,那孟明轩忍不住出声斥责:“你收敛些罢,莫惊扰旁人!”
“孟哥哥你,你竟帮着外人!”少女不可置信。
“薛姑娘搞错了,你也是外人。”男子冷漠无情。
“孟明轩!”
熟悉的场景,要的就是这效果。
美人勾唇,盈盈一拜:“这位薛姐姐怎的如此冷视于我?秘境不免凶险,我修为不高与家姐走散,诚心诚意欲与二位寻个庇护呢。”
“嘁!这地方哪来的凶险,你赶紧自己走,别让本小姐赶人!”
“薛小姐!”
女子欲泪还言,美目流转秋水含波。
“这位哥哥也莫怪薛家姐姐,姐姐这般奚落于我也是因为恋慕极哥哥呢,这般真情可辜负不得。是我不该为难二位,我,我这便离去……”
神情凄楚,眸湿红碎。多一分生怨气少一分不够可怜,将楚楚动人拿捏的恰到好处,真是好一朵幽香四溢芙蓉颜,温声细语解人意的娇花!
藏身树后的赵舜华忍俊不禁暗暗发笑,说也奇怪,那劫持薛长老的歹人竟让他们暗中监视这薛小姐,不得让任何人接近她。
这歹人不知与薛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扣押住薛师叔还惦记着其他薛家人,三师姐不在此处,二人顾忌着那不知男女心狠手辣的歹人,怕他再发难于师叔,不敢不从。
一刻钟前。
二人将薛小姐盯在眼皮子底下,发现她无时无刻不在缠着那孟明轩陈情示爱,屡战屡败但愈挫愈勇,毅力着实惊人。
但那歹人明确交代不让旁人接近那薛小姐,这可真是……
有疤少女赵舜华思忖良久灵机一动:“师弟附耳过来!”
“我们待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便是眼下情形。
想到小师弟当时听完一脸惊慌,后又不得不照做的样子。她就憋红脸差点笑出声来,赵舜华伸手捂住嘴,矮身蹲草丛继续依着树向那边张望。
美人当前,娇弱堪怜。
饶是那气质凛然不解风情的男子也不免平和几分:
“姑娘误会了,她只是小孩子心性。”他转头对那嚣张跋扈薛雁归更加横眉冷对:
“道歉,辱人在先是你不对。此处并非皇城,我亦不是你那事事偏颇纵容于你的好兄长,薛小姐还是收敛些好。”
“你帮着她说我?啊啊啊啊啊啊孟明轩你是不是人啊!”
“道歉。”
“我不!”
“道歉!”
“休想!”
焦·娇柔无助小女子·行渊卡着视角朝薛小姐挑衅一笑,小样,看弟弟给你上壶好茶。
“你,你们!孟明轩你瞎了狗眼啊你看不出来她是装的吗?”
孟明轩自然不瞎,但更不想招惹她。
任她吵闹无人理睬。
薛雁归气的红着脸疯狂跺脚:“啊啊啊啊啊啊你们欺负我你们完了你们等着我哥来收拾你们!”
呵。
“薛家姐姐好凶啊,她的哥哥一定也好凶残,他待要如何收拾人,天呐……他……他不会杀人吧,公子我好害怕呀……”居然还是个只会告家长的小屁孩,跟他斗。
孟明轩果然吃招:“薛小姐谨言慎行!”他严厉如霜雪,语携冻人寒气。
伫立一旁娇弱美人闲闲挑眉讥笑,小人得志模样做的十足。
梅开二度,杀伤力依旧。
少女嘴一咧哇哇大哭着跑走了。
女装大佬竟恐怖如斯!
嘶……小师弟可以啊,这演技扮相妙的呱呱叫,堪称绝顶精彩,让他修仙是真屈才!
柳树后的赵舜华干了这杯茶汤简直神清气爽,薛小姐对不起,但她大感酣畅!
薛雁归跑走不久孟明轩也离开此处。师姐弟二人相携拐到一处山洞口,赵舜华乐得嘎嘎大笑。
“师弟!干的漂亮!”
“小师姐,这样能有用吗?”
“师弟你放心!我多年实战经验可不是盖的,我可看到了,那孟明轩对你是春风绕指对那薛雁归就是风刀霜剑!”她乐不可支骄傲叉腰:“信我!我有点东西的!”
“嗯,师姐说得对。”少年音色也染上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那当然,你看见没,那薛小姐都气哭了,看她跑走我还挺愧疚的呢……”她笑着笑着突然出声感慨:“不过笑过之后倒是安心多了。”
焦行渊:“……”
“话说师弟你这胸怎么做的?神乎其技,这简直神乎其技啊!”
赵舜华实在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对方胸口两团,触手竟软的不可思议,她笑容更深:
“内置何物?竟如此逼真?”
“咳。”长相妖孽的粉衣人化回原貌颇不自在地拢紧衣领:“早上从驿站小厨房拿的馒头。”
“这么大!!”她万分惊奇,又不自觉捏了把:“竟还温热着,师弟你闷不闷,反正那二人一时半刻凑不到一块了,你要不先掏出来晾晾?”
她说着便要上手。
“咳咳咳咳咳咳咳!小师姐不必担心,自然是无碍……”
“师弟?!男的?你们……”
倏忽一道尖利破音的女声横插进来,正打闹的二人一愣,借着一丝光亮往洞里看去。
月光下一团黑影自洞内踉跄走出,海棠垂泪,形容狼狈。正是不久前败落在焦行渊盛世美颜与茶言茶语双重攻势下的薛家骄女。
方才还于此处抱腿埋头呜呜哭泣正伤心欲绝的少女此刻惊愕瞪目,她不可置信到掉了半拉的眼泪都忘了继续流。
她看着那美人,她怒火上心头!
“死骗子!臭变态!啊啊啊给本小姐死啊!”她狂奔过来。
狭路相逢。
薛、赵二人瞬息缠斗一处。
两人修为都不如何,手里又都没有正经兵器,三脚猫的功夫你一掌我一爪不一会儿便抓挠撕扯起来。
焦行渊干看着傻眼。
诶呀身份不合适,仪态!仪态!男女有别,礼节!礼节!可小师姐眼看即将落败……
去他的,他们妖族不讲这些!
焦行渊咬牙就要冲上去。
“等等!”
那边打的难舍难分的二人却突然诡异平静下来。其实是赵舜华单方面先喝止停手睁大眼细细瞧起对方。
“你先等等……”
“废什么话?骗子受死!吃我一……”
“别动!你站好!你这衣服上滚边梅花花样是北派绣法,北派大家金玉楼冯娘子的手艺?”
“……”
“对吧?肯定是!我的眼睛就是尺!”
“……”
“你说话呀!”
“是……咳其实我也想问,你的钗是玉珠阁那只售出天价的龙血玉蝶钗?”
“正是,你竟也喜欢!且慢,你身上这件广袖流仙裙可是本月皇城正时兴的式样?”
“没错!你的……”
她们不约而同收手止干戈,让正从该不该出手掺合菜鸡互啄的烦恼中纠结出来,正要上前振开二人的焦行渊上头状态戛然而止,狼脸满是疑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前一刻还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怎的就突然不打了?人间女子奇也怪哉!
他理解无能,见她俩干戈化玉帛真的不再拳脚相加,脑子里方才要长出来的什么东西也悄然淹没,他转身远远避开头发衣衫皆有散乱的二人顾自清修。
赵舜华和薛雁归不打不相识,二人竟意外很有些共同话题,一时引为临时知己于洞内相谈甚欢。
良久良久。
咕~~
薛呼赵应。
两人入秘境后一个忙着薅灵植一个忙着追人跑,方才又忙着打架互掐,都饿的不轻。视线尴尬相撞,一阵诡异沉默后不约而同将目光定在了身后那人身上。
寻到处石床正经打坐运气,却天然一派风情万种的焦行渊胸口鼓鼓囊囊,二人吞咽口水,愈发眼冒狼光。
正闭眼默念心法口诀却惨遭袭胸的焦·女装大佬·行渊蓦地睁眼:“……”
人间如此危险?
禽兽好生猖狂!
……
他们这头有餐有饭美色知己当前。有人那边疲于奔命即将死到临头。
密林深深。
“如何解!”
“不知道啊!这话你都问多少遍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追老夫多久了?实在不行你给它挖出来啊!都说了此蛊没有母体便无解你还要老夫怎样!让老夫现场生给你吗!啊?”
“为何伤人。”
“老夫只是恰巧路过!”
“鬼话连篇,受死。”
一灰一黑在林中生死奔逐,一路狂甩符箓法术,在秘境中直攻躲闪狂轰滥炸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树仰石翻,一只酣睡中被他人恩怨无端惊醒,还被怒火波及炸了窝的妖兽仰天咆哮阵阵,它抓狂四处奔走,却遍寻不见扰它安宁的无德修士。气恼的呼哧呼哧跺地撒气。
吼——
长啸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