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没一会，有个女生来邀请他们过去玩，她说她叫郑奕雅，应该是本地人，讲话有股软软的口音。杨晓就起身跟着过去了，奕雅兴冲冲地问她皮肤怎么好，几个小姐妹也凑过来听。
“早睡，防晒，多喝水”，杨晓靠在椅背上回她们，眼睛还在找顾晟屿，他刚刚站起来就不见人影了。
其中一个女生见状，笑着开口，“姐姐在找刚刚一起进来哥哥吗？”她们几个有高中的，也有毕业了的，叫她姐姐叫大了，杨晓也懒得纠正，嗯了一声。
“他刚刚去后面了，应该是厕所。”
她应了声，见几个人准备玩游戏，便放了酒杯起身，说“你们先玩，我出去一下。”
“那姐姐，下局等你啊。”
杨晓冲她们笑着点点头，才转身出去，郑奕雅忍不住感慨，“她真的，好漂亮。”
“原来她还挺好相处的”。
杨晓属于明艳挂的，气场又冷淡，透着一种不好招惹的劲儿，要知道她们几个当时犹豫了好久才去邀请她过来玩，没想到她就答应了。
“哎，我刚刚瞥到姐姐的包里有花，她是不是要和那个帅哥表白啊。”
“真的？天啊，我想看现场。”
和几个姑娘的激动不同，杨晓正在小心翼翼地撑着伞避开脚下的泥坑，她记得这附近有家药店的，药很全，就是路不好走，一下雨就全是泥坑。
周萱惠打电话来时，杨晓已经拎着药再一次趟出泥泞了，正蹲在屋檐下，拿着纸擦鞋，她好半天才点了接通，“妈。”
“查到分数了吗？”那边开门见山地问。
“还没，太卡了。”刚刚杨晓用手机登录，直接被卡出官网。
“抓紧些，早些回来准备面试和公证书。”
杨晓拿着纸巾的手半天没动，最后挂了电话，才狠狠地擦了两下，不过有些泥点子已经印上去了，她起身回酒馆。
还好没叫顾晟屿一起来，她想，不然他那鞋，估计得心疼死。
自家开店是真的方便，老板娘还能上楼睡个午觉，留下老板和客人玩成一片。
杨晓进门坐下，顾晟屿在热热闹闹那边，不过没和他们玩，低着头不知道在回谁的消息，有人和他说话，又抬头扣了手机回上几句，整个店内，不管认识与否，气氛极好。老板跳上小舞台，拿着话筒点了首歌。
顾晟屿在雨声和音乐声中抬头寻找杨晓的身影，刚刚那群玩游戏的女生都过来了，独不见她。
视线环绕，得，在那片和别人聊天的那个不就是嘛，还微信都扫上了，不是说不喜欢加入联系方式吗。
他仰头喝了杯里的最后一口酒，也没动，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一条腿曲着，一条就大咧咧地敞着，那男生还有点帅，不过忽然想到邹文川的话，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可能是顾晟屿心不在焉的太明显，老板搞事情，把话筒从上一个卡词的男生那递了过来，他微诧抬眸，很快就笑着扫了眼屏幕上的歌词，也不扫兴，接过话筒就来，不过视线很快又回到了那人那边。
“是我们感情丰富太慷慨，还是有上天安排，是我们本来就是那一派，还是舍不得太乖……”
他的嗓音独有的清朗，显得温柔又轻快。杨晓几乎在他出声的片刻便抬头对上他的眸，他唱歌还带着笑意，露出白牙，一双眼睛明亮而坦荡。
“不得不爱，否则快乐从何而来，不得不爱，否则悲伤从何而来，不得不爱，否则我就失去未来……”
他占着记得词，杨晓低头发过去的消息很快就回过来。
morning:有事和你说
屿：你过来？
morning:你过来。
视线尽头的那人唱完这首歌，就笑着把话筒递回去，拍手起哄的人很多，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再唱，低头看手机。
屿：行，我过来。
顾晟屿回着她消息，人也就起身往她这边走，很快就在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往桌上一放，抬下巴点了点，
“茶酥。”
看她狐疑地拿起打开，又补了句，“挺不错的”。
“你刚买的?”
“嗯”。
杨晓也没客气，确实有些饿，拿一块递给他，问，“查分数了吗？”
“太卡了，让他们挤挤，不急。”
他身上总有种不紧不慢的自信感，杨晓不行，她素来性子急，上午平台打不开，没太在意，现在可以查了查不到，她就没来由的心慌。
顾晟屿看出来了，笑着看她，“先别急，不是有事和我说。”
“嗯”，杨晓茶酥都不吃了，放下看着他，“想去哪所大学？”
“京传，广告学。”他从包里拎出电脑，打开输入着什么，其实他知道，他俩怎么报也顶多在一个城市，学校不太可能。
“你背着它逛了一上午啊？”
顾晟屿瞥她一眼，“不重，电脑查分快些”，他顿了下问她，“你呢？”
他输完自己的准考证和密码就把电脑往中间一放，也不怕她看，大大方方地放着。
杨晓看着屏幕上的转动的小圈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她往前坐了点，看他的眼睛，两人不知道为什么经常就对视上，眼里都藏着锐气，她正要开口，意外的，一旁屏幕画面跳动，杨晓先反应过来，扭头去看。
半晌后，她才笑着靠回椅背上，“恭喜啊！”
那会还没什么前五十名保护制度，省前五的排名和分数张扬的跟在顾晟屿的名字后面出现在面前。
“719，省5，还行。”他凑前看分数，又笑着回望她。
“看来是稳定发挥啊。”杨晓见他上次在祈灵寺那态度时，就想，这人要么是真牛逼，要么就是真能装，现在看来他是真有那个自信的资本。
顾晟屿嗯了声，“高考多多少少带了点运气的成分在里面，超常发挥是件太幸运的事了，努力那么久，能够考个真实水平出来，没什么遗憾了。”
至于发挥失常，杨晓知道，高考只是一个相对重要的节点，失手的人，后面也自有机遇，但在她这，等不及以后。
“查查你的吗？不介意的话报准考证，介意的话”，顾晟屿说着把电脑往她这边推了点。
“尾数721，”她直接开口报了准考证和密码，“你先看看”。
她就是又怂又想知道。
“行。”他将电脑又挪回去点，单手输着考号，一会后抬头看她，也不说话。
杨晓被他看得紧张，“低于700了？”
“722？”大颗大颗的雨珠砸在窗户玻璃上，杨晓隐约听到一个数字，以为他准考证听错了，就说了句，“尾数是721”。
“我说你，722分！”顾晟屿这次干脆把电脑推到了她前面，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他刚刚也愣了下，没想到吓到她了，“杨晓！”
顾晟屿的高兴就摆在脸上了，没多夸她一句，就是带着喜悦地，认真地叫了她的名字。
杨晓，总成绩722，竞赛成绩20，全省位次：3。
她坐直看了好半天，才重重地靠回椅背，身上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好像不见了，笑道，“我是极其幸运那一个”。
他扭头看她，还撑着头，在搜服装设计的相关院校，最后说，“因为你值得”。
她所走过的一切，无论是他知道还是不知道的，都值得现在的。
“彼此彼此。”
顾晟屿是真觉得她厉害，他高中三年也努力，可也挺顺的，身边还是身后都有一大圈人陪着他，和他一起，可他隐约能感觉到杨晓不一样，甚至填志愿这事，她好像也有着她的顾虑。
“顾晟屿”，她喊他。
“嗯？”
杨晓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小束花摆在桌上，这会右手捏着包装纸，捏一下，松一下。
“今天怎么就利落答应和我出来了？”
顾晟屿从那束花上收回视线，坐直了，抬头望她，不过杨晓垂着眸，看不清神色，他缓声回答，“因为今天有下过雨的街道。”
她说过的，她喜欢下过雨的街道，喜欢这条路上那家店的桂花糕，不过今天恰好没做，他就买了茶酥，她用白茶香的香水，应该也喜欢茶酥吧。
窗户上的雨珠汇合在一起，慢慢滑下，杨晓终于抬头看他，眼神少见的格外认真，眉目相对，他好像头次这么没底的等待着什么事儿，比刚刚出成绩还要紧张些。
“顾晟屿，”
“我们试试？”
四个字，轻轻地，尾音稍扬。
他觉得自己那颗心好像重重地跳了两下，砸得胸膛都有些疼，之后只觉胸膛一片空寂，仿佛什么也抓不住。
喉结滚动，他咽了下口水，两双眼睛好似都沾染了酒气的潮，带着赤裸裸的情感，像是年轻人的试探。
谁也没说话，顾晟屿先挪开眼，瞥了下桌上那束花，他笑了下，他还能在那束花上看出昨晚那束花的影子，毫不在意是假的，他不知道，他在杨晓那算什么。
几乎是片刻的犹豫，他再次对上杨晓的视线。
他觉得算什么，也不重要了。
“算了”，可先开口的人是杨晓，她靠回椅背，扭头看窗外，“开个玩笑，别当真。”
她素来性子急，对待感情也是这样，她想要一个毫不犹豫的回答，她怕有半点的退却，在周萱惠那，她就没那么坚定了。
可他犹豫了，杨晓低头摩挲杯壁，确实，换她她也犹豫，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半个月的感情会有多重。她这个人，就和周女士说的一样，挺自私的，一副精致的利己主义。
所以算了吧，没必要把他也留在这个赌注里，他那样的人前途敞亮风光，路过她就好了，千万别驻足。
气氛诡异的安静，想看现场表白的那几个小姐妹还静静地坐在另一边，一言不发地交换眼神。
先沉不住气的人还是杨晓，侧身从包里掏出一袋东西扔桌上，起身就要离开。
“可我当真了。”
杨晓脚步一顿，可也没回头看他，“我当你也在开玩笑。”
她拿了桌上的花匆匆离开，顾晟屿也没起身追，静静的环手靠在椅背上，黑色无帽卫衣衬得他皮肤白皙，隐约还能看到手臂上的青筋。
直到看见门口的人撑伞离开，他才悠悠收回视线。
桌上是她扔下的东西，顾晟屿伸手漫不经心地扯开，一盒感冒灵，一盒止痒的药膏。
他没动了，最后扭头看窗外，他轻轻吸了下鼻子。
还好那天下雨行人少，没人看见他红着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