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桃花粉嘟嘟地，苹果花一片雪白，满果园的蜂儿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果园旁边是一条大河，碧绿的河水澹荡，蔚蓝色天空下，白云朵朵，山围青翠欲滴。
关中月飞飘在果园上，被香甜的果树花味陶醉了。有灵通她的心，这是敏儿的家园，敏儿家乡盛产苹果，每年敏儿都会给她这位老朋友捎一箱又大又甜的脆嫩的好果子。有时候，在苹果之外，敏儿还搭一捆粉条，都是纯手工的洋芋粉做成的水晶粉条，劲道，透明，柔滑，让人难忘。或者搭两瓶苹果酒，细长的瓶子，清亮亮的苹果酒，醇香浓厚，令人回味无穷。有一年，敏儿给她带了几袋路大路驴肉，更多的时候，敏儿送给她的是烧鸡和锅盔，这也是她家乡的特产。
关中月喃喃道: “敏儿，敏儿，你现在在哪里？你能不能来到梦中，我们见一面？”
跖看到关中月睡着了，关掉了音乐。
昏黄的灯光下，敏儿坐在床边，手指上缠着洋红色的尼龙线，她在用钩针钩一双拖鞋。敏儿的专注让老公樵岭好奇，熬夜赶稿子的他，透过袅袅香烟问她:“半夜三点多了，你不睡觉，在干啥？”
敏儿激灵了一下，抬头看樵岭一眼。樵岭苍黑的脸色上，一种愠怒神色。敏儿赶紧收了手，站起来，伸展一下木了的腰腿。爬上床去。樵岭又问:“你做的是啥？”
敏儿不安地说:“你别管，我钩拖鞋呢。”
樵岭哼了一声，道:“谁的？怎么恁大？”
敏儿:“关中月的。我给她钩一双拖鞋。”
樵岭皱眉道:“关中月？”
“嗯。”
“她等着穿拖鞋？”
“不是。”
“不是？你半夜不睡觉，赶工呢！”
敏儿再不说话，赶紧把钩了半截的拖鞋和洋红色的线团装进塑料袋里，跳下床，拿到院子里的储藏室，找了一个废纸箱藏了起来。
关中月穿着一双洋红色的拖鞋，凌空飞起，拖鞋总是要掉了。关中月总是想把脚上的拖鞋脱下来提在手里。鞋面上的五朵金黄色的小花便活了。
金色的菊花铺满了灵堂前，敏儿酣睡在水晶棺材里，她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听不见任何声。哀乐低回，弥漫在阴雨中。
灵堂前，三个未成家的孩子披麻戴孝，木木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吊唁的人来来去去，对成孝的孩子疑疑惑惑，指指点点，互相低声交谈。
孩子们背过面庞，尽量不与来客照面。
“三个？怎么可能？”
“那么紧张，怎么能生这么多？她不怕公职丢了？”
“命都丢了。”
“好好的，怎么回事？”
“身体本来就不好，常常熬夜。加上接二连三怀孕，生，还做人流……再强的人，经不住折腾！”
“我看她四月份还有朋友圈晒照片呢。好像在阿尔卑斯山玩呢。”
“是啊，我看到的是她乘坐刚朵拉在威尼斯水上玩呢。”
水漾进了船舱，敏儿的鞋湿透了，脚冰冷冰冷的。
关中月的拖鞋掉了下去，洋红色的面子上五朵金花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