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才蒙蒙亮，京城各大医馆的门同时被人敲醒，所有在京的大夫都被请到了谢府。
浩浩荡荡一群人，比赶集的商贩还热闹。
旭阳街的某条巷子里，一户外形朴素不起眼但内里却无比奢华的三进小院里，姬书宁还在睡梦中，长随就在外面火急火燎地敲门：“公子，不好了！谢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今日一早将京都所有大夫都请进了府中，会不会是少夫人……”
姬书宁瞬间从梦中惊醒。
长随还在外面焦急道：“公子，怎么办啊，万一少夫人的事被发……”
“闭嘴！”
姬书宁蓦地从床上坐起。
“姬郎，怎么了？”
他怀中的女子动了动，似是要醒。
姬书宁神色温柔地亲了亲女子的额头，轻声哄道：“丽娘，你再睡一会，我去处理点事。”
女子嘟囔一声，翻了个身。
姬书宁这才沉了脸色，匆匆起身穿鞋。
昨日他去谢府接谢知岚回府，哪知半道上谢知岚说要去送什么首饰，结果他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回来，反倒是谢府派人来说谢知岚要宿在谢府。姬书宁想起自己也很久没有来丽娘这里，便遂了她的愿。
怎么会突然……
待一切收拾妥当，姬书宁出了屋子，脸色严肃地看向长随：“出了什么事？”
长随赶忙将今早谢府门前的动静说了一遍。
昨日公子让他守在谢府外面，本意是想看着少夫人的行踪好随时报告给公子，以免公子在少夫人面前露了陷。结果没想到今个一早谢家将全城的大夫都请到了谢府，并且神神秘秘的不许任何人打听。想起公子曾做的那些事，长随唯恐少夫人的身体被谢家发现，便匆忙赶来了旭阳街。
听完长随的叙述，姬书宁眉头皱起。
长随小心翼翼道：“公子，你说会不会是谢家发现少夫人……”
“不可能！”
不等长随说完，姬书宁就厉色道：“以后休要再提此事！”
他确实对谢知岚的身体做过手脚，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自从那年谢知岚怀孕，那药就停了。而且这些年浩儿在她膝下，被她教养得很好，又有权倾朝野的谢家当浩儿的外家，姬书宁怎么可能傻到再对谢知岚下手？
而且当年他也问过大夫，那药停药半年后就不会被人发现。
这些年他也暗中找大夫给谢知岚看过，根本没人发现谢知岚身体异样，怎么可能被谢家发现？
但谢家突然请了这么多大夫进府，确实有些反常。
“去谢府。”
姬书宁决定去谢府看看究竟。
不管如何，最好还是让谢知岚跟他回姬府，人在眼皮子底下才好把控。
谢府内。
扶月轩中，谢南歌的闺房。
谢南歌刚送完大姐姐，锦寒就匆匆跑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小姐，您昨晚让奴婢盯着的那个长随，今早去了旭阳街七里巷。”
“七里巷？”
谢南歌微微扬眉。
七里巷可是旭阳街最贵的一条巷子，寸土寸金，姬书宁可真舍得。
可姬家是谏臣之家，姬承文两袖清风靠着姬夫人的嫁妆度日，姬书宁哪来的钱买七里巷的院子？怕不是动了大姐姐的嫁妆！
谢南歌冷笑：“见到我那禽兽大姐夫了？”
锦寒摇头，顿了下，犹豫道：“不过奴婢看到大小姐身边的倚香姑娘了。”
“倚香？”
那是大姐姐身边的大丫鬟，怎么会在七里巷？
今早哥哥请来全城的大夫替大姐姐把脉，为了不让姬书宁起疑，特意将所有大夫都请来了扶月轩。而大姐姐则一早就在二姐姐的陪同下等候在她的闺房。
隔着厚重的帘子，大夫根本不知道是在给谁请脉。
姬书宁做的确实隐蔽，几乎所有大夫在把过脉后，都没查探到大姐姐身体有中毒的迹象，但却一致探出大姐姐身体自六年前，便严重亏损损毁大半甚至影响寿元……
谢南歌清楚地看见大姐姐在听到这句话时，身体颤了一下。
姬书宁以为时过境迁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给大姐姐下毒的痕迹？他却不知道，大姐姐身体急骤亏损，就是最好的证据！
谢家儿女个个身体强健，怎么会短夕亏损？
还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谢南歌原本以为大姐姐又要伤心难过一次，可意外的是，这回大姐姐没有哭，也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波动。
当真相被证实，大姐姐反而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冷静。
甚至按捺住了要去找姬书宁报仇的二姐姐……
“南南，知檀，我想静一静。”
这是大姐姐离开扶月轩时，对她和二姐姐说的话。
当时大姐姐脸色苍白得吓人，神色也很萎靡，谢南歌以为大姐姐要消沉一段时间，却不想大姐姐早已经行动了？
想起大姐姐独自离开时，那单薄却倔强的背影，谢南歌就心疼不已。
大姐姐她……
定然是想一人承担所有。
就像小时候，她们几个姊妹无论谁生病，都是大姐姐在身边照顾关怀，可轮到大姐姐生病，她却从来不讲。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所有，等到身体康复了才笑颜如花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谢南歌眼睫轻颤，极力忍住眼底的酸涩。
这样好的大姐姐，姬书宁他不配！
“继续盯着七里巷，至于倚香……别被她发现了。”
既然大姐姐不想让她们担心，那她就不让大姐姐知道，无论大姐姐想做什么，她都会全力支持。
大姐姐想自己处理姬家，那便让大姐姐处理。
她在暗处给大姐姐铺路便是……
谢南歌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在脑海中回想着上辈子的事情，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结果刚喝了两口清粥，哥哥身边的长随伴鹤匆匆来报：“四小姐，宋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