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还是不带我吗？”赤水有些担忧的问道。
完颜洺看着她，温和的笑了笑，说：“下次吧。”
“你每次都说下次。”赤水有些不高兴的嘟囔着。
“这次是真的。”完颜洺提起一捆扎在一起树枝，沙狸子爬上他的手臂，站在了完颜洺的肩头。
赤水看着完颜洺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不开心的喃喃道：“连漓子都可以跟你一起去，居然不带我。你有漓子陪着，我就只能一个人独守空房了。”
良久后，她的歌声响起，送走了完颜洺。
完颜洺栽的树越来越多，离家也就越来越远，出去栽一次树，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赤水在家会无聊得难受，但完颜洺也从不许她陪着出远门。
“他是不是怕我把他的树祸害了呀，我明明这么听话，什么都不乱摸，还带着手套。”赤水在家经常去胡思乱想，偶尔还觉得完颜洺可能进城去找其他姑娘了。
但是她心里知道，完颜洺一定是爱着他的，这是一种直觉。
而且就算完颜洺真的去找其他女人，沙狸子也肯定要捣乱的。
沙狸子可是最喜欢赤水了！
。。。
这天，完颜洺回来时已经是深夜，赤水仍在黑暗中等着他。
“阿洺?”听到声响，赤水试探的问道。
“水儿?你还没睡啊？”完颜洺声音有些小。
“我做了饭，等你……”赤水算着完颜洺该今天回来，所以提前做了饭。
“不用了，我吃过了。”完颜洺走进屋子，径直躺下了。
赤水还想劝，但觉得完颜洺可能是真的累了，于是收拾了饭菜，也打算睡了。
“吱吱吱”就在床上，赤水准备睡了的时候，奇怪的声音响起。
沙狸子还不停用头蹭她的手。
“漓子，很晚了，快睡了，看看你爹累得，明天你们俩就别出去了。”赤水摸了摸沙狸子的头。
夜很深，风很冷。
“咳咳咳！”完颜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外面。
咳嗽声没有吵到已经入睡的赤水。
完颜洺在井边打了一桶水，洗了一下脸，靠在树边。
沙狸子感觉到完颜洺的动静后也出来了，它站在完颜洺肩头，用小脑袋蹭着完颜洺的脸。
“你也出来了?你没告诉你妈吧?”完颜洺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瓜，“别让她知道，知道了她肯定不好受。”
沙狸子没有动静，完颜洺把它抱在怀里，喃喃自语道：“你看这口井，多少年前就怕它没水了，到现在反而还喝不完了。”
“你爹我呀，当年就是想死了，现在，居然也怕死。”完颜洺摸着沙狸子的毛，感慨道。
沙狸子蜷缩成一团，依偎在完颜洺身边。
。。。
她又梦到了父王和娘，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完颜洺这次和他们站在一起。
“水儿，照顾好自己。”赤水伸出手想去抓住他们，但发现石棺压住了她的双腿。
赤水想要大叫，却听到完颜洺轻轻的呼唤：“水儿，起来了，我们去城里吧。”
睁开眼，完颜洺站在她的床边，手里还拿着赤水在石棺里的那件衣服。
赤水揉了揉眼睛，似乎觉得自己还没从梦中醒来。
“快啊，难道你不想去吗？”完颜洺催促道。
“我去！我当然要去！”赤水接过衣服，“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完颜洺笑了笑移步到门外。
他靠在墙上，看着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地上，空气中透着一点木头的清香。
“阿洺！”完颜洺寻声望去，赤水已经出来了。
她站在斑驳的光影中，阳光照耀下，那件纱衣泛着淡淡的闪光，犹如天仙降临到了凡间。
完颜洺刹那便陷入在她的一颦一笑间。
“好看吗？”赤水害羞的问道。
“当然好看。”完颜洺笑着回答。
两人对视了很久，完颜洺才开口道：“那我们走吧。”
沙狸子从他的口袋里爬到他的脑袋上，摆出前进的姿态。
穿梭在茂密的森林中，赤水依稀记起，当年那个绷带大叔就带自己来过这。
那是这里还不是沙漠，一望无际的是碧绿的林海。
“树，长得这么快吗？”赤水问道，父王在后花园里为她栽的树长得很慢。
“对啊，种下去第二天就会开始发芽，第三天就有叶子了。”完颜洺点点头似乎并不感到奇怪。
就这样，沙狸子在第一位不断蹦哒着前进带路，完颜洺和赤水在后面说说笑笑的走着，一直等到天黑。
“看起来今天也要在外面过夜了。”完颜洺站在树枝上，看着就快要沉下去的夕阳。
“晚上睡哪里呀？”赤水看着周围一望无际的树木。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完颜洺已经在这片贫瘠之地里，开辟出了一抹无法忽视的生机。
完颜洺抓住脚下的树枝，翻身跳了下来，完全不管沙狸子还站在他头上。
“就在这里了。”完颜洺笑了笑。
随即他脱下自己那件不知补了多少次的衣服，披在了赤水身上。
“晚上很冷的，现在先睡，再晚了就冷得睡不着觉了。”完颜洺说着，靠着一棵树坐下。
沙狸子虽然被甩飞了出去，但还是屁颠屁颠跑过来，扎进完颜洺的怀里。
“那你呢？”赤水刚想把衣服脱下来，完颜洺摆摆手示意她不要。
“我习惯了，再说，你睡不好我也睡不好，还影响明天赶路。”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漆黑一片中，赤水已经看不见完颜洺在哪了。
也没有石棺里冷。
森林的迷梦中，完颜洺缓缓起身，沙狸子那双冒绿光的眸子也飘到了他的肩膀上。
完颜洺蹑手蹑脚的往离赤水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约百余步后，完颜洺觉得差不多了，喉咙中的疼痛再也忍不住，他跪在地上开始剧烈的咳嗽。
大约一分钟，他捂着嘴的手已经湿漉漉的了。
他把手心在裤子上蹭了几下，靠着树坐下来。
林间的凉风吹过他的发梢，那冷冽的气息居然使胸口的疼痛弱了几分。
沙狸子用它微弱的热量抚慰着完颜洺，一人一兽在林间深处的虫鸣中睡去了。
。。。
清晨，完颜洺睁开眼时，沙狸子正贴在他的肚子取暖。
他一只手抱起沙狸子，一只手扶住树干站了起来。
顺着自己来时的脚印，完颜洺找到了躺在地上流口水的赤水。
他无奈的摇摇头，把被掀开的衣服给赤水盖好。
做完这些，他遥望着远方玉城的方向，眼中全是期待。
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一滩殷红的水渍在昨晚留在他的掌心。
“快了。”完颜洺安慰自己道。
“什么快了？”在完颜洺为她盖衣服时，赤水就已经醒了。
“玉城快到了。”完颜洺笑着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还有多远，但就连出林子，可能都还要走到天黑。
“出发吧，今天我给你讲纣王的故事。”完颜洺接过衣裳。
“纣王是哪个王啊？”赤水的父亲也是王，因此很喜欢听这一类的，完颜洺给她讲过很多帝王传说。
“昏庸无能，残暴专横之王。”完颜洺像父亲那样，把自己知道的慢慢讲给赤水听。
“商朝的亡国之君，也是我之前讲的周武王打败的大坏蛋。”完颜洺回忆着。
“他怎么了很坏呀，把别人家的树苗折断了吗？”赤水打趣道。
“有一件很坏的事，当时他为了追求长生，听信宠妃的谗言，把忠臣的心剜出来吃了！”完颜洺严肃着脸，想要把赤水吓到。
“好可怕！”赤水皱着眉捂住耳朵。
完颜洺知道她肯定是装的，于是摆出小时候吓弟弟妹妹的表情：“传闻说，纣王的宠妃是一只杀人不眨眼的狐妖……”
说完妖字，完颜洺突然住了口，悻悻的看向赤水。
听到狐妖二字，赤水一怔，猛然看向完颜洺。
“你骗人！”赤水大喊一声，头也不回的跑了。
完颜洺一愣，他原以为赤水就算对妖字心存芥蒂，也不过就是假装赌气，但现在看来她似乎很讨厌这个字眼。
“漓子，追上去跟着你娘。”完颜洺知道自己追上去并不是好选择，于是让沙狸子跑了上去。
“妖怎么了，不也是我的……”完颜洺望着沙狸子离去的方向，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
“骗人的，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娘是好娘，父王也是好父王！”赤水跪在地上，泪水划过脸颊，滴滴点在地上。
她知道完颜洺说的故事也肯定是别人给他说的，但是她还是听不得有人说娘和父王的坏话。
哪怕是完颜洺也不行。
“娘是好娘，爹爹也是好爹爹，娘不要生气。”莫名其妙中，一句奶声奶气的安慰传来。
赤水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沙狸子蹲在她面前。
“漓子?”赤水有些不敢相信。
“娘别生气，爹爹坏，我咬爹爹。”沙狸子宝石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赤水。
“娘不生气，娘不生气，漓子乖。”赤水想去摸漓子，但想起自己没有带手套，又把手缩了回来。
沙狸子举起前爪：“走！”
“好，走！”赤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站起来跟着沙狸子走。
“娘，不告诉爹爹，爹爹，怕。”走着沙狸子说了一句。
赤水原本想告诉它，完颜洺是不会怕它的，但是仔细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好，娘不告诉爹爹。”
完颜洺正准备去找赤水和沙狸子，没想到直接在路上遇到了。
“水儿，没事吧。”完颜洺小声问。
“纣王是我父王，你说的狐妖是我娘！”赤水狠狠的瞪了完颜洺一眼。
“啊？啊？”完颜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都是我的错，乱听些故事就乱说，水儿的父王，肯定是天下第一勇猛的王。”
沙狸子伏在他头上，听着它爹爹哄娘。
两人一兽远去，谁也没注意到，赤水刚刚哭的地方，钻出了两朵蓝色的小花。
。。。
玉城的城门无比高大，赤水说比她父王的城门还要大。
完颜洺听着赤水絮絮叨叨，眉头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濠子阿泷和大伯会在哪？
完颜洺看着不远处大开的城门，心跳越跳越快了。
走到门前，才看见有几个士兵守着城门。
“站住！什么人！”一个士兵看见完颜洺和身边动人的赤水，大喝了一声。
“军爷，我是赤水村的人。”完颜洺回忆着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父亲的背影。
“赤水村？”士兵眯着眼，思索了一会。
“你认识完颜濠吗？”那个士兵开口道。
“濠子?”完颜洺一愣，没想到还没进城，就有希望打听到弟弟的下落，“我是他的哥哥。”
几个士兵同时一怔。
“小涛，你带他去找将军。”那个士兵回头对一个看上去极年轻的小子说。
“是！”小士兵快步上前，“老爷您这边走。”
完颜洺听到将军二字时，心中有些不敢相信，看到毕恭毕敬的士兵，他忽然又开始胸口痛了。
“赤水，走吧。”完颜洺强忍着，跟着士兵走进玉城。
“阿洺！你的弟弟是将军呀！”赤水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那年他们离开了赤水村，这么多年我照拂不到他们，他们也难进沙漠寻我，断了这么多年音讯，到头来居然团聚得如此轻松。”完颜洺感慨道。
“小子，完颜濠，怎么当上的将军?”完颜洺好奇询问了一句。
“老爷您有所不知，玉城是边关要塞，后方穿过狭道禹门关便是中原，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这么多年靠着八百里大漠才勉强抗衡得了想进攻中原的胡蛮。
“但没想到胡蛮先行攻破了旁边的夏城，有了资源补给点，进而转攻玉城。前任玉城戍防将军是个买官的土财主，玉城怎么收得了训练有素的胡蛮大军进攻。
“就在玉城存亡之际，还是小士卒的将军一杆云银枪一匹青鬓马杀进胡蛮军中，一人杀得对面是人仰马翻，杀到了胡蛮大军后面的营房去烧了胡蛮的粮草。
“那时候，城里军中都传他是天神下凡，是玉城千年不出一的将才。结果您猜怎么着，恰好这时啊，公主殿下私服探访玉城，对咱将军是一见钟情，当即下令封为将军。
“接着皇帝又下旨招他会长安作驸马，将军怎么回答的，‘胡蛮虽去犹豺狼，壮士难挡雪上霜。小生苟活不名扬，吾辈尽死戍边疆’。我滴乖乖呀，将军那年才弱冠之年，如此胆魄，如此魅力……”
士兵吹捧着完颜濠的丰功伟绩，让完颜洺一时有些错愕，这似乎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小子了。
很快，行至将军府，士兵先行去汇报，完颜洺和赤水在门外等候着。
“阿洺，你的弟弟这么厉害呀！”赤水满眼都是小星星，已然把完颜濠当做了偶像。
“他，以前只有这么高。”完颜洺比划了一下，大概到他的腰。
两人说着，却见到一个白衣白发的少年从将军府里走出来。
那少年站在门口打量了赤水好一会，完颜洺眯着眼，却是攥紧了拳头。
没想到那个少年直接凑了上来，不过不是凑到赤水身前，而是完颜洺身前。
“干嘛。”完颜洺冷冷开口。
少年没理他，一把揪出躲在完颜洺口袋里的沙狸子。
“好可爱的小耗子！”少年惊呼。
“你敢！”完颜洺伸手钳住少年的手，沙狸子趁机溜到完颜洺肩膀上。
“抱歉，我没见过世面，多有得罪了。”少年很诚恳的鞠了一躬，随即离去。
少年前脚刚走，一个高挑的身影又从将军府中走出。
完颜洺看去，那人跟他差不多高，容貌有七八分相似，如若不是那身整洁的衣裳和高高扎起的头发，完颜洺说不定会觉得那是自己。
“哥。”完颜濠冲上来一把抱住呆滞在原地的完颜洺。
除了胡渣和憔悴的面容，完颜洺几乎没怎么变，完颜濠夜夜都思念的那个身影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
“我在。”完颜洺也抱住了弟弟。
“哥！”一声清爽的女声响起，完颜洺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
仔细看来，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鼻子小巧，小嘴可人，赛那天上的仙子，比过宫中的王妃，如花似玉，美艳动人。
比起赤水也毫不逊色。
“阿泷?”完颜洺又呆住了。
。。。
赤水看着完颜洺和家人团聚，不禁莞尔一笑。随即，她又想起来父王和娘。
“水儿。”完颜洺的声音响起，“你还有我呢。”
赤水看去，完颜濠和完颜泷站在完颜洺身后，面带微笑的看着赤水。
。。。
赤水一整天都没见到几次完颜洺，虽说府上把她照顾得很好，但是甚是无聊。
无聊得她坐在桌子旁发呆，沙狸子则是趴在桌子上打盹。
“赤水小姐，你好。”抬头，那个白衣白发的少年坐在她正对面。
赤水想起他揪沙狸子的模样，皱起眉：“你怎么进来的！”
“抱歉抱歉，我确实是有些唐突，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完。”少年道，“纣王遗孤，赤水小姐。”
赤水瞪大了眼睛，这件事完颜洺是不可能和别人说的，就算完颜濠和完颜泷也不可能。
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认识父王，或者能看透她的身世。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安陵忆驰。说起来，我是你的叔叔。”安陵忆驰笑道。
“你认识父王和娘吗？他们怎样了，为什么不来找我……”说到这，赤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死了。”安陵忆驰叹了口气，眼中有些悲悯。
“死了……”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是，真的知道这个消息时，赤水还是无法接受。
“别担心，他们到死都很幸福，如若不是放心不下你，他们会死的更快。”安陵忆驰像是想起了什么，故作深沉道。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赤水这才问起安陵忆驰的目的。
“你的父王和你的娘死了，你还活着。”安陵忆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嗯。”赤水点点头，示意她知道。
“你活的时间挺长的。”安陵忆驰摸着熟睡的沙狸子。
“那完颜洺呢？”
这句话如同刀刃扎在赤水的心上，她忽的慌乱起来，双眼失去了焦距，四周变得一片黑暗。
好黑，好冷，犹如石棺里一般。
“听我说完！”安陵忆驰怒吼一声。
从痛苦中清醒过来，赤水却难以平静。
“先生，你一定有办法……”话到这，赤水又闭嘴了。
连娘都不在人世了，区区凡人。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把你的长生之体传给他。”安陵忆驰递出一张纸条。
赤水没有接过纸条，而是苦笑了一下。
“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啊，如果让他长生下去，那他一定会耐不住寂寞吧。我已经孤独惯了。”赤水站起身，“谢谢你先生，我已经做好了回到石棺的准备了。”
安陵忆驰看着赤水，心中不禁懊恼。
等到他走出房门，才长叹一口气：“师姐啊师姐，我太无能啊。”
。。。
“今天就走吗？”完颜濠问。
“玉城都走遍了，水儿也开心了，我还得回去照顾我的树呢。”完颜洺笑道，这几日，他过得太开心了。
完颜濠和完颜泷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
“哥，种完了，就回玉城来找我们。”完颜濠紧紧握住完颜洺的手，“我们一直都在。”
“行了行了，快得很，最多再有两年我就来了，到时候我也来当兵，你可就是我的老大了。”完颜洺想要开玩笑抵消伤感的气氛。
“哥，我和你一起去！”完颜泷说。
“别开玩笑了，我还有你们嫂子呢，你二哥就只有你了。你说说你俩也真是的，别等我回玉城了都见不到我的弟媳和妹夫啊。”完颜洺说完，招呼赤水，“好了，哥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没事也去帮大伯扫扫墓。”
说完，扶着赤水上了骆驼。
完颜濠和完颜泷在城门目送两人远去。
“二哥，让我以后每个月去看一次大哥吧。”完颜泷依偎着完颜濠。
“等我，杀尽了这胡蛮，我们一起去，很快了。”完颜濠攥紧拳头。
。。。
“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瓢水，完颜洺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瓢。
赤水往屋里走去，准备去换上她那件布衣。
“水儿，咱俩去看看我爹娘吧，就穿你这身。”完颜洺盯着她。
“嗯？好啊。”赤水点点头。
“等我一下。”完颜洺走进屋，等出来时却换上了一袭崭新的黑衣。
和赤水的黑纱十分般配。
“走吧。”沙狸子依旧站在完颜洺肩膀上，也不怕弄脏了它爹爹的新衣服。
来到墓前，这里长着一棵巨木，比周围的树粗壮的不止一星半点
“爹娘，看，赤水村已经不是赤水村了。”他转头看向赤水，“现在叫做甘霖村都不为过。”
“濠子和阿泷过得很好，濠子还当上了将军。”完颜洺仿佛在和活人聊着家常。
说了很多，最后，他退了几步，站在赤水身旁。
“最后，我希望你们可以见证我的大婚。”完颜洺对着赤水说。
“阿洺！”赤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完颜洺拿出一个镯子，玉石材质，刻着一只凤和一只凰，还用金丝镶着边。
“水儿，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完颜洺看着眼前娇嫩的人儿。
“我愿意。”赤水点点头，笑得很开心。
赤水接过镯子，戴在手腕上。
“我们拜堂吧。”完颜洺宠溺的说。
“一拜天地！”谢天地不公，叫痴儿饮赤水，痴儿也得灾旦化甘霖。
“二拜高堂！”谢生之父母，使情郎遇小卿，吉时可感黄沙生万木。
“夫妻，对拜。”沙狸子看着两人相对着深深拜了下去。
“咳咳咳”兴许是声音太大伤了身，完颜洺又剧烈咳嗽起来。
“阿洺！”赤水搀扶着他，一脸心痛，心中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咳，水儿，一位叫安陵忆驰的神仙告诉我，我命不久矣，所以才急匆匆赶回来，想要和你成婚。”完颜洺跌倒在赤水的怀里，也不顾会不会碰到赤水的肌肤。
“笨蛋，你干嘛不和我说，你想要丢下我吗?”赤水的眼泪止不住的下流。
“对不起，我，我太怕了。”完颜洺说话开始有些费力。
“对了，你说过，等到，等到森林一眼望不到边的时候，你就给我一个吻。”完颜洺不顾赤水摇头，不顾她哭得多凶。
“不许，不许丢下我，好不好。”赤水哽咽着，声音很轻。
“对了，沙狸子，不要叫它傻漓子了，不好，不好听。”完颜洺嘴角渗出血渍，“我早就想好了。我做梦都想，都想死在全是草的地方，它就取名叫蒙好不好，坟上长草，哈哈，哈。”
“笨蛋，那个字是冢。”赤水知道他想逗她开心，迎合了他的话，“它是兽，叫獴吧，完颜獴 。”
“好，听你的。”完颜洺笑着，伸出手想要摸赤水的脸。
“再等等，多陪我一会。”赤水阻止了他，那一刻，她又开始恨自己身上那可恶的诅咒。
“娘。”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完颜獴站在完颜洺的肚子上，爪子里抱着一张纸条。
“娘陪爹爹。”完颜獴把那张纸条递给赤水。
“阿獴，哈哈哈。”完颜洺大笑起来，“我的好儿子！你叫我什么。”
完颜獴把小脑袋贴在完颜洺脸上：“爹爹不怕。”
赤水手中拿着纸条，她何尝不知道阿獴的意思。
那口冰冷的石棺，阿獴愿意代替她。
“原谅娘的自私。”赤水看了看完颜洺又看了看阿獴。
她想起了离开娘时，那个眼神。
和她一样。
。。。
赤水抱住完颜洺，她感觉自己也行将就木了。
也好。
“吻我。”赤水淡淡道。
这一刻，相爱之人红唇相贴。
。。。
“这里睡着我的爱人。他是遗留的赤水，却成就了甘霖；他是叛逆的沙狐，却奉献了树木；他是吹不动的黄沙，却留下了沃土。
“赤水见证了我们的爱情，甘霖见证了我们的爱情，沙狐见证了我们的爱情，树木见证了我们的爱情，黄沙见证了我们的爱情，沃土见证了我们的爱情。
“他爱着这片土地，也爱着我。”
。。。
阿獴把两人的尸体放进石棺，石棺角落，有一个木蝴蝶。
他拿出木蝴蝶，盖上了石棺。
“爹爹，娘，阿獴在。”阿獴把手搭在巨木上，巨木扭动起来，竟用它粗壮的根包裹住了石棺。
安陵忆驰从树上跳下来。
“别难过了，和我走吧。”安陵忆驰的手搭在完颜獴肩膀上。
“师父，我想留在这里陪陪他们。”完颜獴说，“沙子会埋住他们的。”
。。。
石棺沙狸有真情，赤水无洺现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