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疾，醒醒。”
陆疾睡得很沉毫无反应。
“我好无聊哦，不要再睡了吧，陪我玩儿啊，好不好嘛？”
陆疾被轻轻地推了几下，陆疾意识回归，香甜的梦境渐行渐远。
“你再不动我就要生气喽，”有人趴伏到陆疾耳边，“起来啦，不要再睡啦！”
陆疾睁开眼，发现眼前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
陆疾很是困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面前只有一张课桌，他正是趴在课桌上睡着的。
白茫茫的空间向着远方无限延展。
陆疾挠了挠脑瓜顶，他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你醒了啊？”
“你是谁？我又在哪儿？”
“我是谁？我是谁呢？”小女孩拖着长音，“是啊，我是谁呢？”小女孩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就似指甲划过玻璃发出的噪响，“这里是学校啊，你不正在教室里嘛，我好无聊哦，陪我玩儿吧，好不好嘛？”
恐惧像从沼泽深处探出的腐烂双手，死抓着陆疾不放，窒息之感由陆疾的胸口向全身扩散。
陆疾扶住课桌才不至于摔倒，“这里是学校？可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里当然是学校啊，你再好好看看，我躲在教学楼的某个角落，来找我吧，你也喜欢捉迷藏没错吧？”
困住陆疾的白色空间就似燃烧的纸张，在火焰中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抹殷红的血色，左抹一下、右抹一下，就像有人往白色的空间之上涂抹油漆。
先是教室，再然后是摆放于教室的桌椅，陆疾记忆中有关学校的一切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显现。
陆疾望向窗外，操场回来了，随后是学校的围墙和大门，再然后就是学校外的街道。
梁静接陆疾放学时常倚靠的那个路灯杆也出现了。
记忆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发出摄人心魄的轰鸣，陆疾记起了一切，想要伤害他的老太婆、蹲坐在他脚边的黑猫，以及焦急地等待他的梁静。
恐惧变得越发清晰，从沼泽深处探出的散发腐臭的双手掐向陆疾的脖子。
陆疾一阵猛咳，“妈妈在哪儿……那个老太婆在哪儿……”陆疾扫视四周，教室也好、教学楼也好都已复原，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冲进他双眼的一切事物都被涂抹成了殷红色，就连窗外飘落的雪花也是。
“这里就只有我和你，所以——”小女孩拖着长音，她的声音带动整座校园微微颤动，“还是先跟我玩儿捉迷藏吧，快来找我——”
陆疾扶着桌子极为小心地挪了半步，到处都是殷红的光，阴森却又明亮，“我不能跟你玩捉迷藏，我得回去。”
“不可以，你得留下来。”远处又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陆疾很是困惑，小女孩如果藏在远处，她又如何能听到他的回答？
“我得离开这儿，对不起，我不能陪你玩儿了。”陆疾到了走廊，殷红的走廊就像渗着血的伤口，好在光线足够，就连走廊尽头也能看得清楚。
“哼，不陪我玩儿就休想离开。”
陆疾发了狠，朝楼梯口跑去，等他到了却发现一面墙堵在那里。
“想离开？除非你答应我。”小女孩有些气恼。
陆疾不信邪，冲向走廊的另一头，依旧有墙堵着，陆疾轻轻触碰，墙壁温温的，稍一用力，竟可以在墙壁之上留下指痕，这面多出的墙就像放入冰箱冷藏室的果冻。
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陆疾想到了死亡，这个念头很疯狂，却又自然而然地钻进他的脑子。
陆疾用力，除了在墙壁之上留下稍纵即逝的印痕，再不会有其他效果。
“你总该相信了吧，要么答应我，要么永远困在这里，你选吧。”
“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陆疾有些气恼，“你还是先回答我。”
“找到我就知道我是谁了啊，我都说一百遍了，这里是学校啊。”小女孩的笑声传遍整座校园。
陆疾捂着耳朵向后退去，当他路过第一间教室，见门窗之上贴满了用殷红的纸剪出的一张张极为诡异的小孩子的脸。
伴随着小女孩的笑声，纸脸也都咧嘴笑着。
陆疾倚靠着教室对面的墙壁怔怔地望着。
咚、咚、咚……
有人敲走廊窗子。
陆疾转过头去，走廊的窗子上也贴着纸脸，它们没有笑，而是做着鬼脸恐吓陆疾。
陆疾生气了，他将走廊窗子上的纸脸扯下来撕得粉碎。
所有的纸脸都摆出惊恐状，随后爆发震耳的哭声。
陆疾捂着耳朵跪倒在地，“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得走了，我不想让妈妈担心。”
“妈妈、妈妈、妈妈，你是妈宝吧！”
“妈妈、妈妈、妈妈……”纸脸跟着小女孩儿喊妈妈，它们的声音很稚嫩，应该也都是“小孩子”。
“不陪我玩儿捉迷藏就别想离开。”
“好、好，”陆疾爬了起来，他紧靠着墙壁，“你能让这些纸脸别再喊妈妈了吗？”
“你陪我玩儿捉迷藏他们也会开心，自然不会再喊妈妈。”
“好吧，我答应你。”
纸脸闻听不再喊妈妈了，它们的嬉笑声却也依旧刺耳。
“来找我吧，我就在教学楼里，找到我游戏就结束了。”
陆疾不敢问游戏结束之后会怎样，“楼梯口都被堵住了，除非你也在三楼。”
“就先从三楼找起吧，一点点找，不要有遗漏，等你把三楼翻个遍，那两面墙自然会消失。”
“你不在三楼。”
“我可没这样说。”
“哼，听你的。”陆疾到了走廊一头，按着循序一间间教室翻找，他猜测小女孩也是纸人，或许就藏在某一张课桌里。
好安静，没有半点声响，那一张张纸脸神情严肃，它们如同窟窿眼儿一般的双眼死盯陆疾不放。
不只是课桌，陆疾连讲台和储物柜也不放过，全都翻找个遍。
陆疾再次回到他的教室，纸脸窃窃私语，“他会找到吗？”
“他会找到吧？”
“不会吓他一跳吧？”
陆疾已经麻了，“随便你们说什么。”
就只剩眼前的储物柜，陆疾还记得老太婆如何用储物柜吓自己，他探出手去，拉开储物柜一侧的小铁门。
会有杂物掉下来吗？
陆疾倒吸一口凉气，躲在小铁门后头的小格子里盛着一颗脑袋瓜儿。
脑袋瓜儿是侧放着的，就像有人侧躺在储物柜里。
“接着找，我或许就在储物柜里。”
“我、我要是……不找呢……”陆疾细细打量，这不是老太婆的脑袋瓜儿吗？
“听我的，接着找，你也不想变得跟这些纸脸一样，被永远困在这里吧？”
纸脸爆发出阵阵讥笑，“变成我们、变成我们、变成我们……”
陆疾万般无奈只得拽开第二扇小铁门，里头盛着老太婆皱巴巴的脖子。
陆疾不禁暗道：“老太婆是被切成一块块再分别存放在储物柜的小格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