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闻言,只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便转过身去替榻上昏睡的青年擦拭唇角,方才退出门外。
回廊之下挂着灯笼,夜色已深,发出昏黄色的灯光来。
此刻少女听见一道低唤“宁德郡主”,她眼睫轻颤,缓缓撩起眼睫来。
便见回廊上,朝这边行来的一抹纤细身影。
到了近前,少女不欲同她多言,只低眉垂眼地行一礼。
“郡主安好。”
便要转过身离开,却未曾料到,会被对方轻轻唤住。
“乔娘子,”宁德郡主语气温缓平和地相邀,“夜已深了,娘子侍奉陛下劳累,我备下夜宵,娘子可愿赏脸用一些?”
这话一听便知是有话要说,打着夜宵的幌子罢了。
乔吟的呼吸微微凝滞,虽有些疲于应付,却想着终究要说清楚的,还是轻点头。
“好。”
小宴便摆在一处花厅之内,二人相对而坐,乔吟一坐下,便轻声表明态度。
“郡主不必为我的存在所担忧……”她想起对方二人之间名正言顺的婚约,语气平静,“陛下这病势沉,待他醒转过来,我必要离开的。”
更何况……如今正经的未过门妻子在此,她留在此处也不过惹人嫌罢了。恐怕还要早些离去。
如此话音落下,本以为对方会如愿放下心来,却不曾料到,一袭桃粉色罗裙的宁德郡主闻言,缓缓蹙起眉尖。
“乔娘子要走?”见少女轻轻点头,她叹息一声,“可娘子想过么?若是你走了,或许陛下便再也不会醒过来……”
乔吟闻言,稍显惊慌地抬起双眸来:“什么……”
宁德郡主语气温和,娓娓道来:“我听闻陛下昏迷后不肯喝药,唯有乔娘子去哄喂,他才肯张嘴……这虽是小事,却也足以证明乔娘子于陛下心中独一无二的份量。”
他们二人之间的事,这几年宁德郡主也打听得七七八八了,说起来到底是“阴差阳错”,世上许多事皆是如此。
少女微微怔愣住,便见对方并不是来劝她早日离开的,而是劝她好好留在青年身边。
乔吟一时不料,唇瓣蠕动几下:“可是郡主你……难道便如此大度?”
宁德郡主颇莫名其妙地瞥她一眼,失笑出声:“我并不会嫁给他,这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与我何干?”
少女轻轻抽气,想不到对方竟然是真情实意来劝慰自己的,竟然是位看得明晰的旁观者,将自己的心思都说得清楚。
临别之际,宁德郡主低声提醒她。
“只有你留下,他才能活下去。”她口吻温缓,“若是你当真一走了之,难道就真能将这么多年的情分放下?这几年你身边并非没有合适的年轻郎君,可你为何没有选择旁人呢?”
是吗?乔吟双眸怔怔,眼尾处轻轻淌下泪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来。
是了,兄长心疼自己,也给她介绍过不少正人君子,世家子弟。可她都连面都懒得去见。
原来自己……从未忘记过李奉。
是啊……十六七载相知相伴,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爱她至此了。
深夜,连翘守在屋内外间,忽然间听得“吱呀”一声门响。
她抬起眼眸,便见少女缓缓步入内室,坐在榻前,替榻上天子掖了掖被子。
“娘子……”连翘忍不住轻声开口道,“我问过码头船夫,若要离开,最早后日便可启程了。”
闻言,却少女眉眼温柔,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离开。”
她说,“我要留在他身边。”
此生漫长,若是再寻一并不钟爱之人相守,长长几年载,何必两看相厌?
她要跟她十三岁那一年生辰便许愿要相伴一生的那个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