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有点不妙。
房子已经易主,去了就是吃闭门羹,白跑一趟。
还是,把实情告诉他吧。
“政哥,不是我说你。”
徐行还没来得及张口,白帆倒是改不了爱操心的性格,开始絮叨上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嫌弃侯元政得见老情人,竟如此草率:
“电话都提前打给你,再着急过来,也该先好好收拾收拾形象啊。”
徐行挺直的腰背,又悄悄蜷缩起,恢复原姿势倚靠在角落里,无声无息。
白帆不知道他也在,为避免尴尬,先装睡吧,走一步看一步。
侯元政瞟了眼歪头打盹的徐行,对所谓的形象,不以为然:
“怎么,我还需要打扮的花枝招展,等他翻牌子么?”
“也没那么夸张。”
白帆和他认识三年,大学毕业后就挤破脑袋考进市禁毒支队,成了他的小跟班。
私下里没把他当领导,说起话来很随意,口无遮拦:
“起码换身衣服,把胡子刮刮,头发整理整理。干嘛非搞得自己像个被男人抛弃的怨妇似的,萎靡不振。”
侯元身体后仰,头枕在靠背上,悠悠道:“难道我不是吗?”
“……”白帆一整个无语住,有他这样对号入座的么。
“我没那个意思。你得帅他一脸,才能事半功倍嘛。”
“呵呵,事半功倍?”侯元政冷笑,反问道:“三年前的我,不帅么?”
白帆心思单纯,没听出来他话里的酸涩。眼睛盯着前方,调侃道:
“那时候当然帅啊。干净体面,衣服连个褶子都没有。哪像现在这样,邋里邋遢……。”
侯元政对着反光车窗,照了照自己的尊容。
的确不怎么样,眼窝发青,头发乱蓬蓬,脸色寡白。
嘴唇干裂无血色,估计连亲吻的欲望都没有。
再加上最近睡眠很差,工作压力也不小,额头上还顶着几颗痘。
有点像前几天刚抓的那个瘾君子,萎靡又颓废。
侯元政悻悻转过脸:“帅有个屁用!”
白帆哪壶不开提哪壶:“谁说没用?当初徐教授对你一见钟情,费尽心思追到手,不就是因为你帅嘛。”
侯元政从兜里掏出香烟,叼在嘴边,状似无意的将目光转向徐行。
他边用打火机点燃香烟,边不紧不慢的反问:
“当时既然那么帅,那么体面,他都能抛下我一走了之。你凭什么认为,现在换身衣服,刮刮胡子,就会不一样?”
白帆被问住,一时没答上来。
“他只不过是厌倦了我这张脸,和我这个人。才屁都没放一个,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跑了。”
白帆再次无语:“……”
今天的政哥,和以前很不一样啊。
以前他喝醉,上车倒头就睡,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多话。
而且,每句话都好像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讥讽……抛弃他的负心汉。
“也不能那么说吧。”
白帆心里仍然相信温润儒雅,德品高洁的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他忍不住替徐行辩解:“没准徐教授有什么苦衷呢?当年发生那么大的变故,换 谁都承受不住。”
侯元政修长的手指夹住香烟,往嘴里送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才僵硬的凑到唇边,怅然若失的吸了一口,喃喃道:
“那时候,不是还有我在吗?”
徐行听到这话,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缭绕的烟雾缓缓在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
白帆阻止不了他抽烟,只得帮他按开身侧的窗户。让呛人的尼古丁气息,飘到外面。
“政哥,你还是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白帆好意相劝。
“没事,一时半会死不了。”侯元政朝窗户外面弹弹烟灰,压根听不进去。
车窗开了半截,冷风钻进来,瞬间就将车内空调升高的温度,降回原点。
徐行下意识裹紧身上的外套,又往角落里缩了缩。他鼻子发痒,冻得差点要打喷嚏。
白帆犹豫片刻,感慨道:“你这么作贱自己,徐教授他肯定也不想看到……”
徐行虽然闭着眼,耳朵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心说:
何止是不想看到。
熊孩子不学好,学社会人抽烟喝酒自暴自弃,揍他一顿的心都有了。
关键,你抽烟就得开窗户,开窗户就会吹冷风。是想公报私仇,把我冻死么?
“他想不想看到,和我有什么关系!”
侯元政突然将抽了两口的烟,丢出车窗,缓缓关上玻璃。
“把暖气调高点。”
白帆不解:“刚刚好啊,再开就燥得要出汗了。”
“让你调就调,哪那么多废话。”
白帆向来不敢违抗他,边按下中控屏幕上的调温键,边小声嘟囔:
“现在油价涨得离谱,我们小老百姓都不舍得开空调,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侯元政瞥了眼角落里的人,没再吭声。
冷风被阻在外面,车内暖气开的又足。不一会儿,徐行体内像被凝冻住的血液,感觉缓缓化开,终于暖和了很多。
甚至,因为覆盖着侯元政的外套,他微微出了一层薄汗。
白帆燥得不行,单手解开扣子,用商量的语气,请求侯元政:
“哥,真没必要调这么高,太热了。咱关掉行不?”
“不行。”侯元政态度强硬。
白帆只当他喝完酒,可能着了冷风,此刻骨子里发寒。需要热一些,去去寒气。
也不再说什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专心致志的握紧方向盘。想着快点把这位爷送回家,他就解脱了。
车里又陷入沉默。
好半晌,徐行不自在的挪动挪动屁股,直起身。
他先将侯元政的外套取下来,简单折叠一下,从座椅上轻轻推过去。
“谢谢。”
然后,拍拍白帆的椅背,柔声说:“那个,麻烦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
“啊?”白帆冷不丁被后面突然冒出个人声,惊了一下。
不过,做警察的心理素质都好。
他手里的方向盘依旧很稳,脚底下油门松掉点,缓缓降下车速,诧异的看了眼后视镜:
“咦!徐教授什么时候在车上啊?”
“你开车之前。”徐行对着望向后视镜的白帆,礼貌温和的笑笑。
白帆有些不好意思:“那刚才的话,您全听到啦?”
徐行佯装刚睡醒,摇摇头:“没,我太困了,上车就睡着了。”
“呵。”侯元政看了看他,将外套拿在手里。
“就在前面那个路口,我下车就好了。”徐行再次提醒白帆。
他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宾馆。
再不下车,真被拉到曾经的别墅。大半夜进不了门,还得重新出来找住处。
不到四个小时天就快亮了,他可不想继续折腾下去,觉都没法睡。
“别听他的,回碧水蓝湾。”侯元政用命令的口吻,就不让白帆减速停车。
徐行有点着急,将实情和盘托出:“那个别墅我早就卖掉了,现在住不成。”
侯元政神色淡然:“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