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夏侯南烈问：“查出这事的人你怎么处置了？”
庄烨答：“回陛下，他连今晚的星光都见不到了。”
张明朔并没放在心上，陛下与庄大人似乎是在调查什么隐秘的事情，自然，知情者绝不能留活口。
这时又听庄烨说道：“陛下既然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现在是要治她的罪了么？”
他？治罪？
“不，还不是时候。朕不管她是何人，只要她现在还能替朕打天下，待到天下太平，自然就用不上她了，到时再言罪亦不迟。”
是哪位将军得罪了陛下？
“陛下……这样做，真的可以吗？”庄烨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陛下要做什么呢？
夏侯南烈突然厉声说道：“朕是皇帝，是这大魏的皇帝，朕说可以，就可以！”
张明朔也被这声音震慑。
过了片刻，庄烨才又开口：“陛下还是怕她像当年的李汜一样？”
对于这个人，张明朔已经猜到几分。
“朕不是不信她，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难保她大权在握不会居功自傲，日后恐生出什么变化来，朕这也是防患于未然。”
这人，应该就是颜将军错不了了。接下来皇帝的话更证实了这一点，只是张明朔不明白，颜将军到底做了什么事，要被陛下如此忌惮。
夏侯南烈问庄烨：“庄卿家是否后悔与颜家结亲？”
庄烨回说：“不，微臣不后悔，那是臣的妹妹自己的选择，臣必定尊重她的选择。不论将来如何，只要她不后悔，臣便没有理由后悔。”
“你不怕因为颜家而牵连到你？”
“陛下是千古明君，臣以为陛下做事必不会逆民意。”
这时，从内里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响，张明朔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他还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所以依然在外面守着。
接着，夏侯南烈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大一顶帽子扣了下来，你以为这样朕就会心软吗？“
“臣不敢，臣以为，陛下爱民如子，颜家世代为国效忠，陛下如何不能网开一面呢？”
“不要再说了！朕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傀儡皇帝，以为脱离了李汜的魔掌，终于可以傲视天下了，却没想到，这些年来，朕却是在靠着一个女人来打天下，真是天大的笑话！”
张明朔的脑中有一瞬间空白，原来，那颜大将军，居然是女儿身……难怪陛下会大发雷霆。
殿内又有声音传来，是庄烨。“陛下……”
“退下！”
有什么东西打在了门上，张明朔忙闪身到一旁躲了起来。
庄烨从殿里出来，左右看了一看，才愤然离去。
张明朔被亲耳听到的这些事情所震惊，万人敬仰的颜大将军，居然是女子？那么她到底是谁？真正的颜将军又在哪里？公主殿下又是否知晓呢？
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如果这个颜将军是女子，那她一定就是世人以为已经去世的颜凌曦了。天下怎会有相貌如此想象的两人？除非他们原本就是双生。那公主呢？那二人的恩爱举动又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公主早已知其身份？
自古伴君如伴虎，纵然颜将军为魏国立下多少汗马功劳，等到天下太平，陛下亦不会留她。她的身份可以让陛下知道，却不能让天下人都知道。庄大人既然与颜家结亲，为颜将军求情也在情理。那我是应该装做不知情么？
第六十四章
夏侯玟沁去拜见过蓉德太后，正要出宫，却在宫门处遇见禁军统领张明朔。
张明朔犹豫再三，在看到夏侯玟沁的那刻，还是软下心来，于是上前低声道：“公主殿下，末将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统领有话便说罢。”
张明朔环顾四周道：“请公主借一步说话。”
夏侯玟沁便随他去了一处僻静处。夏侯玟沁知他是皇兄身边的人，而自己与他一向没有什么交集，他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极重要的事情，于是留了月儿在一旁把风。
确定了四下无人，张明朔才说道：“陛下已经知晓颜将军身份，请公主及将军早做打算吧。”
夏侯玟沁心下一沉，“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末将早前便在颜将军手下做事，哦，我是说已故的小颜将军，小颜将军待我不薄。所以……”
夏侯玟沁见他言辞闪烁，心下生疑。
张明朔恐她不信，便道：“末将所言句句属实，请公主相信末将。”
“好，我信你，但，你为何要来通知我？你不怕我皇兄责怪么？”
“这……其实……”张明朔忽然抬头正视夏侯玟沁，欲言又止。
“好了，我知道了，多谢。”说完，夏侯玟沁转身离开。留下张明朔在那里，笑得苦涩。
夏侯玟沁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去了军营找颜凌曦。
其他人才退去，夏侯玟沁就急忙开口道：“我皇兄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该怎么办呢？”
颜凌曦只轻微皱了皱眉，笑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再进宫去求他吧，让他看在颜家先烈的份上，看在你为他打江山的份上，至少饶了你的性命……”
颜凌曦安抚她坐下，缓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我早一点辞官就好了，现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不会的，我听张明朔的意思，现在只有皇兄和庄烨知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定有的，我们再好好想想。”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过，这一天真的来了，却是这样令人感到无助。
良久，颜凌曦忽然说道：“对了！那年父亲去伏击李汜的前一日，曾经告诉我说有两封密信藏在书房，还说若颜家有难可拿此信出来。”
夏侯玟沁的眼中这才有了光芒，“那我们去把这信找出来。”
“好，我去交待一声，我们便回家去。”
那两封信，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此刻，又点燃了她们心中的希望。
那两封密信，藏在书房里。这么多年，都没有拿出来看过，此次不得不找出来看，这一看之下，虽然震惊，却也无能为力了。
马桀将军的血书，当初伯父不拿出来，是为了保父亲；父亲不拿出来，是为了保她和哥哥；如今，陛下早有除她之意，她即使拿了出来，又有何用？更何况……信中提到的前太子的子嗣，早已经夭折。这封信又能对夏侯南烈有什么威胁呢？
夏侯玟沁看过，也是如遇冷水浇灭了心头的希望，“这……此事万万不能让皇兄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以他的性格，恐怕会对颜家不利。”
“是呵，当年的那些人都几乎不在了，现在再拿出这个来，又有什么用呢？”
“我猜当初颜老将军交待给你这些，是以为可以用这事来让皇兄动容。可是他低估了他。”
“算了，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这信，留着也是祸害。”说完凑近烛火，烧了那两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