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魇生性贪婪好斗，酷爱血腥，有什么法子能即让它守在这里、又不会破坏蛊池呢？
突然觉得这凡人教主有点厉害。86kanshu.com即是凡人，必然没有法力，手上又没有法器护身，面对这么凶残的上古怪兽，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停下脚步，拢了拢手上的火光，仔细观察这些洞口。这些洞不像是人为挖出来的，倒像是什么动物的杰作。还颇有心机地做成迷宫的样式，似乎是为了保护住洞深处的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这倒奇了。
这南荒之地本就少人居住，甚至只有犯了错的神仙才会被流放到此受苦。这洞里又十分窄小，最多就是容一两个人出入，又闷又潮湿，除了蛇恐怕没谁愿意住在这里头。
没有人类的气息，也没有妖气，又腥又臭简直像个墓穴。方才那土地仙裴晓也说了，这方圆百里都只有他一个仙人，但如此浩大的工程，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连土地仙都不知道的事，未免也太过蹊跷了吧？
难道有人在说谎？
可是动机呢？若他真有心隐瞒什么，又何必上书天庭请人来降伏怪兽呢？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蛊这东西，对凡人来说也许很神奇，但绝大部分对神仙是不起作用的。
我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重黎？”
那声音熟悉得简直像从记忆深处直接传来的，我无比惊愕地瞪大眼睛，那个已经被遗忘了数万年的名字竟然脱口而出：
“黎歌!”
眼前空荡荡的洞穴中，渐渐显出一个人的形态，那挺拔的身姿、俊朗的五官，无比温暖的目光——那不是我想象出来的幻象，因为我早已忘记他的模样。
一股难言的心酸上涌，化为两行热泪流淌下来。我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却发现那微弱的元神只能勉强显现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形。
这便是了。
或许是经过数万年的变迁，天地灵气的神奇造化使得他元神的碎片得以慢慢聚集，在这极阴之地休养生息，最终化形。而他的灵力太过微弱，又在深深的地底，竟连那土地仙都没能察觉。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你吗？”
他微笑：“你倒是没有变样，虽然个子长高了，还是那么傻乎乎的。”
你妹啊!我可是你亲妹啊!这么黑我真的好吗？!
“兄长!你真的好烦。”
我不由破涕为笑，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如今这世上，早就没人敢说我傻了。”
他张开双臂，用那半透明的身体拥抱我。终于又闻到他身上那久违的熟悉味道，却似乎又混入了一丝异样的气息。我突然想，如果换作是他做了天帝，那该是多么完美的一件事。
然而并没有这种如果。
他终究成为被父神抛弃的孩子，仙身化为一块顽石，经过了数万年漫长的等待，破碎的元神才恢复成现在的模样，天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头。
“她呢？”
提起那位漂亮的女祭司，他的神情竟掠过一丝伤感。我隐隐觉得，那个看似美好的爱情故事似乎缺少一个圆满结局。
“你知道彼岸花吗？”
花开绚烂，遍地殷红，繁花落尽新叶出，花叶永远不相逢。
他们共用一个元神，莫不是每次都只能化身出一个人的形态？那么说，岂不是两人永远都无法相见？
“我活着，她就活着。”但是他的表情却无比坦然：“她活着，我才有希望，我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我心情复杂。
老兄，就眼下你这忽隐忽现的状态，严格意义上说并不能算是活着啊……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问他：你抛弃了一切而选择跟她在一起，这值得吗？
但是现在，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旦心里有了一个人，他便是我的整个世界，哪怕他只是个盆栽。黎歌是刻骨铭心爱过的，他绝对不会像天帝那样笑话我。
“我带你去冥界!现在的冥王是神荼，他一定有办法帮你们转世重生!”
“唔。……这倒是个法子。”
他扬了扬眉，问道：“可你又为何会到此呢？”
我这才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
“生死蛊在哪里？”
☆、第三十八章
我印象中的兄长黎歌，那绝对是个遇事沉稳老辣、极具有性格魅力和统帅气质的完美男神，那时候几乎所有的天神都认为他必将成为未来的天帝。
然而当我讲完跟猗兰君的故事时，他竟然露出了不厚道的笑容。
麻痹!就在刚才我还觉得他肯定不会笑话我的!说好的童年偶像呢？!说好的同病相怜呢？绝交吧!摔!
我忿忿地转身就想走!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慢慢耗好了!再等上个几万年她说不定也能化出人形来了，反正我看你也不急!不如慢慢熬着吧!呸!
“怎么还生气了呢？”
他仍是难掩笑意，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啊？”
“你还想说什么？!”
我炸毛，咬牙切齿道：“信不信我让神荼把你们变成两只羊，活着的时候天天被人薅羊毛，死了还要切成片片扔到开水里涮!”
“哇，好害怕啊。”
他笑得眯起眼睛，十分敷衍地做出一个屈服的表情：“虽然站在天帝的立场，你们两个确实显得不太般配，但感情这东西是很主观的，只要你觉得好，我个人觉得也挺好啊!”
这倒还像句话!
他略一沉吟，说道：“但是说到生死蛊，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为什么？你能用我为什么不能？”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他渐渐敛起笑容，正色说道：“即使父神对我十分失望，但他毕竟还有其他人可以备选；你却不同!如今上古老神多数已经不在了，你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战神，因此你的决策将关系到全天下的安危。从这一点来说，天帝的行为或许有些过分，也是出于对全局的考虑。……事关重大，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考虑后果——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慎重些，不要意气用事。”
这话若是别人教训我，我也且听一听，从你嘴里说出来却是十分奇怪!
我冷笑道：“若换作是你呢？如果被压在蓬莱废墟之下的是你的女人，你还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跟我说教么？”
“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反正我都已经沦落到这般模样了，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跟我没有关系。”
这可不像是那个向来将天下安危视为己任的黎歌所说的话。
我不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耸耸肩，脸上仍是挂着招牌微笑：“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大概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天辣!
我突然感觉整个三观都要崩塌了!曾经在我心目中为了爱情可以义无反顾、世上唯一一个敢对父神说不的黎歌!……幻觉，肯定是幻觉!这个人肯定是假的黎歌!
让我冷静一下先。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她是凡人，即使肉身死了也可入再轮回转世重生，而不必与我一同背负天罚，在这不见天日的洞穴深处虚度无尽的时光。我当时只想着将一半仙身给她，她便可与我永生永世相伴，却未曾想到竟是我连累了她，害她跟我一起受苦。”
“才不是那样咧!”
我愤然道：“你会这样想，完全就是因为一直无法见到她，所以才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如果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能一直活着、在红尘中轮回转世又有什么意义!就像当年，你直接听从父神的旨意与她分开不就好了!你做你的天帝，而她仍做回凡人，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是这样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不要跟我提什么‘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之类的话!明明是不爱了想分开，却非要编出一个是为了两人能活下去才分开的烂借口!也不要说什么现实太残酷，遇到一点困难就想放弃还谈什么爱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无比坚定：
“如果时刻悬在我头上的剑是父神，我抗争不过，大概也会选择和猗兰君一起被压在蓬莱之下。哪怕受苦，也要和他在一起，决不分开。”
然而这个假设并不成立，天帝终究不是父神，这世上我唯一惧怕的神已经不、存、在、了!就算天帝告诉我这缘起缘灭皆是命中注定的，那么我就逆天改命给他看!
听了我这番话，他终于点点头，笑得意味深长。
麻蛋!原来你特么是在试探我吗？!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红着脸恼羞成怒想打他的时候，却见他笑着开口道：“能说出这番话来，小重黎看来真的遇到了心仪之人。”
“你居然在套我话么？!”
我挥出的拳头直接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坟淡!你故意的吧？!”
“生死蛊我可以给你，但你在使用它之前，我必须要先见一见那个人。”他站在原地连躲也不躲，缓缓说道。
“好，我同意。”
我爽快地点头，他这个要求倒也不算过分。
做了这么多年的鬼，他居然还是没改掉那喜欢作弄人的怪癖好!我有点郁闷地想，虽然他不像天帝那么多坏心眼，但我若是存了什么小心思是绝对瞒不过他的，以他的眼光和智慧，才不会像天帝那么好糊弄。
噫，从这个角度看，现任天帝也还是挺好的。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天帝虽然坏，但是心眼儿远不及兄长多啊!等我这次回去见到他，一定要当面夸奖他：
你其实算是个好天帝，我以后再也不嫌弃你了!……咳咳，我尽量吧。
有他在前面带路，我完全不用再纠结走哪个洞口。
跟着他走了好半天，我这才发觉那迷宫的规模远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如蛛网一样的洞口，各种岔路上下左右皆有相连，若不是有人接引，估计迷路的话一辈子也走不出来。
这是我头一次觉得活得久了还算有些好处，至少认识得人多，事情总会好办些。
我一边走一边感慨道：“这么大的工程，你一个人是怎么完成的？”
“我不过是个没有形体的元神，怎么可能是我做的。”
“难道是门口那怪物？”
他却神秘地一笑，并没有打算告诉我的意思。
“当年我拼尽全力才跟它打了个平手，你是用什么妖法竟然能拿它当小弟使唤？”
他笑意更浓：
“我可是差一点成为天帝的神，怎么说也是有些手段的——秘密。”
自古以来史书中记载被废黜的太子甚多，但心态能好成他这样绝无仅有!我是应该夸他内心强大呢，还是脸皮实在太厚呢？总之好想打死这个装逼犯啊!
但是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可是比对付天帝难多了。我仍不死心地追问道：“是不是跟白衣神教那个凡人教主有关？”
他仍是不置可否：“说来那也是机缘巧合。”
眼前的岔路突然一转，洞穴一下就豁然开朗起来，一片平坦的地面中央是个人工累起的砖石台子，方方正正的，四周摆满了大小不一的各种陶罐。从罐子里散发出来的浓重血腥味让我不禁捂住鼻子，皱眉说道：
“自古以来，养蛊就是逆天而行的邪术，轻者折寿、重则天罚，你教一个凡人炼蛊完全就是在坑他，还扯什么机缘巧合？!”
他现在只是元神，自然闻不到那呛人味道，扬了扬眉不以为然道：“我都混成这么惨了还会怕天罚？做好人做久了，偶尔阴暗一下、报复社会不行啊？”
“你倒底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这才笑道：“那凡人当初是被人追杀而意外落入洞中，是个满心仇恨的少年。我看他天赋不错，与蛊术也有些渊源，就传了些秘术给他。事先我也告诉他此术乃逆天而行，虽然可以一时快意恩仇，但必不得善终。”
我问：“你就不怕哪天事发，天帝派人查到此处？”
“那少年倒是个守信用的，到死也没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你说你的心怎么就这么大呢？!”
我扶额：“凡事只要做了必会留下痕迹，要不我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噫，这也不是件坏事啊!”
他手指向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的小瓷坛，示意我去取来：“除了你，能降伏诅魇来到这里的，只怕整个九重天上也找不出几个吧!”
唉哟我去，我都差点忘了墨九玄还在上头跟那畜生过招呢!
我急急走过去，揭开封盖往里瞧了一眼，里面只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白色丝茧。
“这便是生死蛊。”
他接着说道：“我教那凡人用鲜血养蛊复仇，他渡给我阳气恢复元神；这事发了还能惊动天上，将你引来助我了此劫难，简直完美。”
“完美你妹啊!”
“你就是我妹啊。”
“你这摆明了就是在坑我!”
我将那东西收好，没好气地说：“若不是为了这东西，我才不会来呢!要是换了别人来，肯定就是二话不说一把火烧了了事!你以为这世上还有谁会认你这前朝太子!也就是遇到我，还得想办法帮你把这事蒙混过去!”
“要么说这才是亲妹!”
“少废话!”
我心里还惦记着诅魇的事，哪有工夫跟他磨牙!我拔出腰间的短刀在腕上割了道口子，伸到他面前：
“自己将元神附上来，我好带你走!”
☆、第三十九章
我将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