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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仙侠 > 风起长河 > (75)

“宫本先生,宫本先生,这太出乎意料了,麻阳船赢了!”洪老七在麻阳船帮与冥天比武结束那会,一刻也没耽搁地跑到樱花洋行,把这一重大消息告诉了宫本清一。他想宫本清一此时一定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件事情的最后结果。

“船帮的赢了?大大的好!”宫本清一从座上一蹦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满脸笑容的洪老七,用手比划了一下后,手指自己的胸膛,然后“哈哈”大笑。他激动地上前抱住洪老七,嘴里不停地说:“洪,大大的好,大大的好!”

过了一阵,宫本清一才从喜悦中缓过神来,他拉着洪老七的手走到桌前,为老七挪开椅子,请洪老七入座。然后站在老七身后,笑嘻嘻冲老七说,该是熙总办出场的时候了。洪老七听得宫本提及总买办熙然,他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失落。

早前他知道宫本清一与熙然在打下南门码头的主意,赖青山也向他提及过此事。他当时心里想,宫本只不过区区一个外国洋行的商人,强龙难压地头蛇,就是他想参入此事,也难随愿。常德的帮会组织五花八名,哪一个不比外国洋行势力大?最大的势力组织青、洪两帮争斗,哪有樱花洋行插手机会?就更不用说一个买办熙然了。赖青山提醒说,樱花洋行的势力不可小觑,他们的背后不单是商业生意那样简单,熙然要是靠在宫本那颗树上,这恐怕就不得不防了。洪老七认为赖青山有点小题大作了,从他平时地观察,樱花洋行也不过如此罢了,除了生意也没见过他们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赖青山就是在危言耸听,他自己心里也在打码头的小九九呢。

洪老七此时僵住了,隐约感到宫本清一的笑里背后隐藏着什么,但又一时难以揣摩出来。在宫本笑完的那一刻,他浑身有一种瘫软和惶恐不安的感觉。洪老七胸膛里怦然心动,觉得有一股滚烫的东西冲上了脑顶,后悔不该主动来到樱花洋行,找这个平时藐视常德城里所有人的日本商人。这样不仅失去了自己的主动权外,一旦赖青山知晓了这件事,他定要痛骂他崇洋媚外出卖祖宗。

其实在来樱花洋行的途中,洪老七不是没想过后果。但他认为穷人有穷人的苦楚,富人也有富人的苦楚,在这个肉弱强食的时代,他又何尝不想身靠一颗大树呢?不仅他如此,常德所有的帮会、商人、就连大街上要饭的乞丐都是如此。

宫本清一看着洪老七愣愣的神态,朝洪老七说:“洪帮主,这可是拿下下南门码头的绝好机会。只要你们洪帮能拿下这个码头的控制权,钱的问题大大的小事一桩,樱花洋行可以做你们的后台。”

洪老七不知可否,狐疑地看着喜悦中的宫本。宫本清一离开了洪老七身后,站在他的对面,傲然地朝站在门前两位腰佩武士刀的浪人招了招手。两位浪人昴着头,摇晃着来到了宫本清一的身边,问宫本有什么吩咐。宫本朝其中一个矮胖的浪人:“你的近段要密切注视麻阳船帮的动向,特别是与青帮冥天的接触!”

矮胖浪人点头躬腰的“哈咿”后,朝身旁的另一位浪人一挥手走出了洋行大门。宫本清一觉得这样做好像还缺少了点什么,他又朝柜台里面的一位年轻女子喊:“雪凝,你的过来!”

那个被称着雪凝的女子听到宫本的叫声,忙离开了柜台,向宫本这边走了过来,在宫本面前先是行了一个礼后,才问宫本有何吩咐。这姑娘长得十分清秀,如不是她讲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洪老七认为她定是一个日本女人。宫本指了指洪老七,问雪凝认不认得面前的这个男人。雪凝打量了一会洪老七后摇头。宫本“诶”了一声,指着老七介绍:“洪帮洪老七洪帮主,你的快快草拟一份与洪帮合作码头水运生意的合同,樱花洋行的出钱,他们的只管去控制码头。你的明白?”

雪凝并不懂宫本在说些什么,她看了看得意的洪老七,又看了看志在必得的宫本清一,反问宫本:“先生,下南门码头的水运不是还由麻阳船帮自己管理吗,什么时候改由洪帮了?”

“你的照办就行,别的与你无关!”宫本不多解释,朝雪凝挥手。

雪凝再次看了一眼洪老七,转身回到了柜台内。

宫本清一这一做法激起了洪老七的震惊,如此迅速的急于签署码头协议,这不由洪老七产生了疑虑,心里变得压抑,来时想好了处置这件事的步骤全部乱了套。他解开了长衫布扣,手当扇子在敞开了的胸膛前扇着。然后又低头将松驰了的鞋带子重新捆扎好,从背后抓起带来的那根被称之为“文明杖”的拐杖,强烈地预知到拐杖的重要用场。他起身朝洋行的门前走去,走时竟然忘记了向宫本清一打招乎,也不理睬宫本清一对他的挽留。他把对宫本清一强烈不满内心,全部掩盖在他手拄的拐杖上,拐杖戳在地板的响声把大厅弄得轻微地震荡了一下。

洪老七深深地感觉到,宫本清一同他的樱花洋行对下南门码头的关注,超越了他们洋行本身的范围。不由得又是他想起了赖青山对他说过的话:樱花洋行的背景不是那样简单!当他走到大街上时,他又为刚才的表现感到后悔,后悔他刚才不应该如此的表露出对洋行,以及对宫本本人的反感情绪。起初他来洋行找寻宫本的目的,不就是想借用樱花洋行雄厚强大资本,去压制青帮冥天与麻阳船帮合作。现在由于他的一时冲动,改变了他来时的初衷,脑子里突然稀奇古怪地冒出了想要找赖青山的想法。这个奇怪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停了片刻,又被宫本清一吩咐雪凝时豪壮的言语所覆盖。理智很快战胜了他的全部思维,赖青山是一个靠不住的人,只有宫本才是战胜冥天和麻阳船帮的唯一筹码。从上次德阳之死的这一事件上,洪老七认为赖青山并不关注码头的纷争,作为常德城守军头目,他没有必要搅和到中间去,把自己弄得低微身贱。

在洪老七为码头最终能与谁合作担忧的同时,薛之恒的花行里也在激烈争论着这一重大事件。麻阳船帮的获胜,极大挫伤了冥天定胜的雄心。他颓丧地坐在薛之恒对面一声不吭,不管苗佬和薛之恒的再三询问,就是不开金口。原本万无一失的计谋彻头彻尾地变成了笑柄,相反为麻阳船帮提供了拒绝合作的信心。滕迟墨就像一匹草原上无法驯服的烈马,无拘无束地嗥叫着驰骋在无际的草原;又像凌空的雄鹰,腾飞在宽阔的沅水河面。当那场该死的比武尘埃落定之后,冥天将那杆标志着权力象征的枣红色蜈蚣旗递到他的手里那瞬间,他从迟墨的眼神里读到了胜利者的狂欢,和对他的轻蔑藐视。船上水手们的跳跃欢呼,恰恰像重重的耳光,一记又一记地掴在他的脸上。悬挂着蜈蚣旗帜的大船,像一艘畅行在大海上的巨轮,乘风破浪地扎破了他的所有梦想。冥天叹了口气,朝在座的各位:“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薛之恒和所有人都为冥天的叹息感到惋惜。他们以为内心强大的冥天,在挫折面前却是这样的不堪一击。苗佬对冥天的表现有些愤怒,他想举起手中的烟斗敲向他的头顶。烟斗在冥天的头顶停住了,接而便是严厉地斥责:“经不得一点挫折,哪有全是一帆风顺的事?”

这是苗佬到常德以来第一次发威斥责这里的人,特别是像冥天这样的人。冥天抬头瞪眼看着平时老实巴交的苗佬,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酸楚。压根就没想过,连苗佬这样的人在这个关键时候也敢冲他吼叫。他猛地站了起来,像一头发疯的公牛,瞪着圆圆大眼,回敬朝他发威的人:“老子就是输了,怎么啦?”

事态几经出现了恶化,苗佬也不示弱:“不就是输了一场比武,用得着这样垂头丧气吗?”

“你知道这场比武对青帮,对你、他、他有多么重要吗?”冥天的手挨个指了遍。

“可你已经输了,又能怎样?”

“我不服!”

薛之恒叫住了苗佬,又为冥天沏了一杯茶,然后按住冥天的肩膀让他坐下。双方稍有了平息,薛之恒才对冥天说,这事不能全怪他一个人身上,是大家考虑不周,没想到滕迟墨和寒霖有如此大的力度,能胜了这场比武。但反过来一想,这场比武的结果又是一件好事。我们可以继续做滕迟墨他们的工作,一旦能与青帮合作,码头的水运生意有滕迟墨和寒霖这样的人物,岂不是一件大家都很高兴的幸事?而且这件事不只是你们青帮在做,我们大家都在为这件事情努力,迟墨就是一块生铁,相信我们也会把他捂化的。

薛之恒的一番话,又一次激起了在场人对码头合作的信心。房子里的窒息又活泛起生机来了。先是苗佬,接着是冥天,就连薛之恒自己都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了。

苗佬说他对麻阳船帮还是充满了信心,因为他对船帮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十分了解的。虽然他们赢了这场比武,但他们不得不考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船帮的命运。青帮又是占据了下南门码头管理的优势,这是船帮不得不想到的一件事情。只要大家沉得住气,合作是迟早的事情而已。冥天也赞成苗佬的想法,不过他担心船帮的工作有谁能去做通。特别是滕迟墨刚刚获得了胜利,正是踌躇满志之时,同自己一样气盛的迟墨能放下姿态,委身与青帮建立友好?薛之恒一笑,说这不是他所担心的事情,说通迟墨他还是有基础的,船上的艄公,迟墨二婶惠娘先前基本同意了合作的方案,比武只是整个事件的插曲,妨碍不会太大。等待几天后,他会联络他们,全力为这件事去忙碌。现在最为关键的问题是,洪老七同赖青山对码头的水运生意也在蠢蠢欲动。据可靠消息,洪老七正在联系樱花洋行,请宫本清一出山,利用洋行的雄厚资本,取得码头的控制权。薛之恒说到这里,他扫了眼面前的几位,然后约显忧郁地朝他们说,最难的是要抢在樱花洋行之前,把合作的事情全部搞定,不给宫本清一的机会。薛之恒说到这里苗佬插嘴了,他说怪不得刚从茶棚出来时,几个日本浪人在码头上游荡,平日里他们可不轻易地去码头。

冥天忍不住“噗”一笑,说苗佬越活越胆小了,几个日本浪人又不是没见过他们的本事,他在码头上游荡能吓唬谁了?真要碍了老子的眼,我全把他们废了,省得他们生事。薛之恒摇手,说这不是小事,与那些浪人发生了纠葛对自己很不利,国民政府又是这样对那些洋行让步,恐会带来不小的麻烦。暂且我们不要去管那些浪人,目前当务之急的第一件事,是要尽快的与滕迟墨他们联系,听他们对合作的事情的反应,我们好针对他们的要求,找到突破口。苗佬主动说,他晚上就去找艄公,催艄公与迟墨、紫轩他们商量,看能不能定下这个事。薛之恒点头,认同苗佬是联络最好的人选。他嘱咐苗佬,虽然船帮里的德阳不在了,但一定要避开洪帮老七、驻军赖青山他们,还要提防那几个日本浪人。

薛之恒在做这些安排时,冥天感到十分迷惘。眼前的花行老板薛之恒是一个什么人物,从他的这些布局来看,并非仅是花行老板一种身份。他如战场上临危不惧的将军一样,有条不紊地把战壕里的士兵一五一十的撒开。又如久经沙场的生意老手,睿智地周旋于他们之间。冥天惊愕地看着薛之恒“排兵布阵”,目光滞留在薛之恒的脸上。当薛之恒的目光与他相对时,从对方的眼神里领略到了他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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