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够了，我不找了，既然她一心要离开我又何必强求呢？再说得了那个病……我根本不确定她是不是还在这世上。”她离他的距离大概是两米，他们俩最后的距离。“我一共等了你一千三百二十七天，可是你看，即使等到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只是我自己坚持的一个幻觉罢了，你知道我一向固执得可怕。”
“阿敬……”他艰涩地说不出话，忽然无法站立似地滑坐在地。背后的伤口裂开了，却抵不上他心里那把利刃来来去去地戳。
她打开门，“我去替你叫医生来。”
跟医生说明了情况，陈敬却没有再跟着进去，回到自己的病房却发现一个不速之客在等着她。
“你来做什么？”她站在门口，语气冷硬。从第一眼见到楚渊这个人她就直觉地不喜欢，昨天的事情想必也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劳”。
“来告诉你陈绍巍是怎样一个人。”他的语气近乎叹息，听在陈敬的耳中却十分可笑。
“对他，我应该比你熟悉。”
“你认识的是夏北，而我要讲的是我认识的Brant。”他靠向椅背，摆明了她不听他就不走。既然如此，她听听
也是无妨。
“希望你不会讲太久。”
“你昨天就没吃什么东西，刚醒过来还是上床躺着吧！”说着把椅子移到离床远一些的位置坐下。
“昨天……”她听到他的话里似乎有什么别的意思，皱眉思索的当儿，那人就直接给了她答案。
“计划这次绑架的，是我，Brant知道以后马上就救你出来了。”
“哈？这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事情？陈绍巍承认了一次，你再来认？”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再说，无论这事是你们谁做的，对我而言都没有区别。”
“是么？”他轻描淡写地敷衍一句，自顾自地说：“那是我在剑桥的最后一个学年，陈绍巍入学，他是那种……呵，怎么说呢？太过完美的人。成绩优异，个性温和，不论谁找他帮忙都很有耐心。可是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是完美的，所以就格外留意他。结果……”
他卖了个关子，陈敬却并不买账——夏北那个人，从她认识的第一天就似乎是没有缺点的，所以她才觉得他的存在特别刺眼。
“结果，我发现无论再热的天气，他都是穿长袖衬衫，不参加任何体育活动。直到有一天，我半夜忽然不舒服去药店买药，撞见他来买纱布，手
腕的纱布上还渗着血，还有密密麻麻的疤痕。可是他的表情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好像那伤口根本不是在自己身上的。”
陈敬早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他……自残？
“不止如此，他身上还有一股特殊的烟味。”他看着她说。
她无法冷静地反驳道：“他……从不吸烟的。”
“那不是烟草，是**。”
如同火力强大的炸药，她被炸得不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地坐着，半刻之后才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他看着窗外似乎陷入了回忆，“他说他痛恨身体里流着的血液，它们让他喘不过气来。就像一个苍白的鬼，可是眼里却满是不甘心。就因为那个眼神，我决定要跟他成为朋友。”他一口气，把视线调回，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不甘心吗？”
她摇头，即使是两个人最后一次通话，他仍旧如同往常一样温情宁静。
“除了在学校里上课，其余的时间他都在医院。每次从那回来他都一句话不说，然后握着一个白色的**4一直看到没电。他的父亲只一心要救自己的孩子，根本不顾他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那么频繁的血液治疗。甚至他病了都不能吃药，只是因为怕药里的抗生素会对血液
有影响，怕他耽误了那孩子的病情。”楚渊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幸好，那孩子并没有活下来，两个月之后他死了，我想Brant终于得到了解脱，事实却刚好相反，他几乎要被这种冷酷的亲情扼死。”
“夏北很重感情。”所以才会替她去给陈家人输血。
“陈曦他们如何呢？”他摆摆手，并不需要她的答案，因为他们俩都心知肚明：陈家人的血都是冷的，“他连看都不愿意看Brant一眼，一方面不得不把光华这个烂摊子交给他，另一方面又不能完全信任，处处掣肘。可是他却毫无怨言，每天加班到凌晨，不过是希望他父亲能接受他……”
陈敬重新躺回去，眼里像是藏着一根针，盯着他的眼睛说：“有没有人说过你有一副好口才？当真可以颠倒黑白，蛊惑人心。为了自己的私心，难道之前做的还不够么？”
“他没有时间了……”
又是这一句，她不耐烦地下逐客令：“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能改变这场阴谋肮脏龌龊的本质！你说完了的话，就请出去吧！”
他站起身，忽然转了个话题：“你的母亲的病，你了解么？”
“供应运动神经坏死。”人会逐渐由下而上地僵化，
直到咽部无法呼吸，她曾经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有时候连杯子都拿不住，却无能为力。
她注意到他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似乎也握住了她的呼吸，整个病房忽然安静，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松开了拳头，说：“这个病在遗传学上，男性患病的可能性高于女性，虽然你母亲是中年才开始发病，可是Brant上次在顾氏的电梯里就开始出现症状，医生也没办法预测病变的进度，只能尽量吃药拖延。”
“你胡说！”她抓紧被子，用力到手都在发抖。
“我也希望是我胡说。”楚渊勾了一下嘴角，苦涩得不能称之为笑，“我自诩不是个人格多高尚的人，也曾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有个人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多少委屈，至于……是不是要继续帮我们，如果你决定了，我楚某人绝不再来打搅你。”
陈敬不知道楚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明明是盛夏时节，她却浑身冷得厉害。昨天还身手利落地跟匪徒搏斗的人，怎么会得了那样的病？转而想到刚才他在病房里站不稳的情况……竟然是因为供应运动神经坏死么？她把被子蒙在头上，什么都不愿去想，只希望一觉醒来不过是噩梦一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