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是鹅毛大雪，第二天早上竟然就是阳光明媚，醒来的时候觉得眼睛都被晃得生疼，雪白的枕头上有一片小小的水渍，她想她一定是睡觉流口水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跑去打开冰箱门迎接她的是一股冷气和一排矿泉水。
有人开门？她蹭蹭几步冲回卧室的洗手间，磨磨蹭蹭地洗脸刷牙。卧室门外的人似乎也不急，每隔一会儿就敲两下，她终于失去耐心拉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子，说是顾总的秘书，“顾总让我来接您，这附近不好打车。”
说着还把手里拎着的某知名茶餐厅的打包早餐递过来，“可能要热一下，有点凉了。”这家茶餐厅的LOGO陈敬认得，八点才开张，一般的上班族即使花那个钱也未必有那个闲。现在还不到八点，竟然已经打包送到她面前来。
粥还是温热的，“不用，我到公司吃。”一大早，在一个男人家里，又当着另一个陌生人的面，她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对方虽然年轻，处事风格却很妥当，没说什么就让司机送她去上班。一路上她觉得那句“不好打车”是如何的委婉，压根儿就没有车影儿！小区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绕过去又是九曲十八弯，如果没有司机，她这个路痴都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陈敬让他在距离公司的前一个路口停下。虽然不认识具体的车辆型号，但是能配个司机的车还是不要和她扯在一起比较好。
刚打过卡，前台的小妹就叫她：“陈姐！有你的快递！”
当真是当得起这个“姐”字，毕业两年一直在这间小公司里混，算是比较有资历的员工了。不是没有更好的机会跳槽，零八年元旦《新劳动合同法》已经生效，四年合同对她并无任何约束，可是因为公司接受了当时那样狼狈的自己，她觉得做人要知恩图报。
是个包裹。她一手拎着大包一手拎着粥，只好说等会儿再去拿，把粥微波了放回桌上又去了一
趟前台。红枣茯苓粥熬得香气四溢，白粥里点缀着枣红色，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难怪这么悠闲地做生意照样不倒闭，一边想东想西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半碗，整个人都有了精神，这才想起来桌边那个盒子，拆开来竟是个古色古香的漆器，手感细腻，漆面润泽，中国红衬着抽象雕刻花纹，美不胜收。可就这么一个东西是谁送的？单子上的寄送者是家极有名的投资公司，她却是连股票债券都搞不明白的。
刘靓靓伸手就抢，“哈！我来看看这是什么？”打开之后只扫了一眼便意兴阑珊：“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就一包茶叶！”茶叶用牛皮纸包了，四四方方地系着一根红线，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感冒茶”。
其实除了茶叶还有一朵单瓣的花，花是深粉色，圆圆的花盘，没有任何香味，怎么看都是普通极了，两样东西跟精美的漆器都十分不搭。下班路过花店，买了几枝向日葵，拿着那粉色花朵问店员，“请问，这是什么花？”
卖花的小姐笑着问她：“男朋友送的？”看她一脸迷茫又解释说：“这叫木剑锦葵，花语是‘别撅嘴’，看他这么用心的份儿上，你就原谅他吧！”
她恍然大悟，付了花钱，拿着包，又抱着花，腾出手来找出手机打给顾楷。关机，挂断电话她反而有丝庆幸，打过去说什么呢？她也不知道，说“没关系”，说“我不介意”？怎么都觉得怪。
顾楷像是一个梦，忽然出现于陈敬的生活，然后以一种匿名的方式消失。她也以脚伤为借口不再跟着刘靓靓出去，日子似乎跟一个月之前没什么不同，依旧是上班，编码，下班，回家。这种平静里隐隐透露着一丝不安定，她不知道为什么，又或者她明明知道缘由，可是不愿意承认。
因为客户临时需要，整个一月份周末只得一个下午的休假，这自然引得许多人的不满，但是当月底拿到那笔不少的加班费，终于都渐
渐习惯。中午下班时分，办公室内作鸟兽散，只剩下陈敬一个人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动弹。看看窗外夹带着黄色沙尘的大风天气，她琢磨着是不是要找个时间把头发剪短一点，不然春天的沙尘暴一吹就要变成“贞子”了。
“难怪不再出去‘辛苦’了，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吃素的，原来是等着大鱼上钩。”刘靓靓去而复返，到她桌前不冷不热地说了这番话。陈敬的一脸迷茫在看到公司门前的景象时烟消云散——陈绍巍靠在驾驶座一侧的车门上，百无聊赖地玩儿手里的打火机，一支烟却叼在嘴里并未点燃。车也已经不是那晚看到那辆路虎，换成了白色的奥迪——“香车美人”难怪刘靓靓的口气那么酸。
该来的，跑不掉。“你找我什么事儿？”她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说话，眼睛直视他胸前的纽扣，木质的，很干净温暖的颜色。
他“咔哒”一下点燃那火苗，侧头吸一口烟。瘦削苍白的侧脸非常好看，却有种说不出的颓唐。哼！陈大少海外归来，左右逢源，风头正劲，又有什么可颓唐的？
那烟燃了快一半，他才侧头吐了口烟，对她说：“爷爷让你回去一趟。”
“什么时候？”
“现在，我过来接你一起过去。”他边说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地道的陈家人作风，陈敬默默在心里讽刺，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却坐进了后座。
陈绍巍挑了一下眉，终究只是走回驾驶位，发动车子。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她曾经有太多的为什么要问，这一刻心里却空荡荡的。车内有细碎的琵琶声响起，陈敬听出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电影里那首插曲，除了琵琶还有钢琴，两种不同历史背景的乐器奏出的乐章如泣如诉，令人无限唏嘘。
电影是她跟夏北一起在学校礼堂看的，散场之后夏北对那首《琵琶语》赞叹不已，直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她一直没说话，听他说完只是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像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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