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西垂。
不知为何,夏日的晚霞,总比春秋冬三季多些色彩。
沈克灾和余明月一起走出警局。
“姐,我们打个车吧。”
沈克灾看着心不在焉的余明月说道。
余明月如梦初醒般,从兜里掏出手机。
她在手机上一番操作后,打到了一辆附近的车辆。
余明月只感觉今天一整天下来像是做梦一样。
先是正常的上班,突然闯进一个地中海男人告诉她,沈克灾有生命危险。
稀里糊涂的跟着魏涛坐上车,赶到现场,一片狼藉中只看到一具黑色战甲站在那里。
又稀里糊涂的背上了一笔天文数字的债务,再到这笔债务又稀里糊涂的一笔勾销。
她好像梦游一样参与着这一切。
“滴!滴!”
“是你们两个叫的车吗?”
出租车师傅从车窗探出头,对着路边的姐弟两个喊道。
余明月急忙看了眼车牌号,拉着沈克灾坐上了车。
“姐?”
沈克灾轻声唤道,他在魏涛的车上就发现了余明月的心不在焉,有些担心。
“怎么啦?”
余明月转过头,看着沈克灾。
在此刻,她突然觉得这个弟弟似乎长大了不少。
沈克灾拉起余明月放在腿上的手,表情认真,问道: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你会怎么样?”
余明月一愣,咬着嘴唇,在心底模拟着沈克灾说的画面。
现在养父母已经去世,那所谓的亲生父母让她回家,只不过是为了他们那个儿子的彩礼钱。
现在的沈克灾可以说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啪!”
余明月的手在沈克灾的手掌上用力的拍了一下,有些生气的说道:
“瞎说什么胡话!你永远都是我弟弟!”
沈克灾收回手掌,搓着被拍红的手,疼的呲牙咧嘴。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余明月满脸凝重,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着。
沈克灾不再说什么,而是把头靠在了余明月的肩膀上。
“滚啊,你都多大了!”
余明月有些不适应沈克灾突如其来的亲昵,脸有些微微发红,嘴里说着嫌弃的话语。
“好累……”
沈克灾闭着眼睛,一点没有要抬起头的意思。
余明月垂下眼睛,只能看到沈克灾的头顶的发丝。
听着沈克灾逐渐沉稳下来的呼吸,余明月有些心疼。
她抬起一只手帮沈克灾理起碎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不会有那一天的……”
余明月并不傻,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足以让她察觉到沈克灾身上的变化。
虽然亲眼看到了,曾对她长剑相向的黑色战甲中,露出沈克灾的身影。
但余明月坚定的认为那并不是沈克灾的本意,沈克灾是绝不会伤害她的。
她也不会做任何一件伤害沈克灾的事。
他们两个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一定会永远陪伴着走下去。
余明月就这样想着,微微侧首,靠在了沈克灾的头顶。
“他明白,他明白,我给不起……”
余明月嘴里哼起了歌曲,歌声温柔且蕴含着力量。
父母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沈克灾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直到余明月搬来,就像这样,每天哼着这首歌哄着他入睡,沈克灾才从每晚的噩梦中脱离出来。
……
夜。
沈克灾躺在床上,发呆的看着天花板。
从明天开始,他的命运开始转变。
或许这场转变自三个月以前就开始了。
即使会被祂替代,沈克灾也不后悔走上这条道路。
时代的洪流侵蚀着每一个人,没有谁能够置身事外。
他从床上一点点坐了起来,伸手取过一旁柜子上的相框。
这是他和父母自己余明月的合照,在三年前余明月离开这个家时照的。
照片里的父母面带不舍,直到自己的女儿即将远行。
余明月的样貌还很青涩,眼里含着热泪。
还是小孩模样的沈克灾则是紧紧的抱着余明月的手臂,在那时,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分离。
“睡了么?”
余明月细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或许是怕吵醒可能睡着的沈克灾。
沈克灾把相框放回原处,下床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穿着黑色睡衣的余明月站在那里,头发悉数散在脑后。
客厅的灯已经全部关掉了,只有静谧的月光透着窗户洒在她脸上。
“怎么啦?”
沈克灾面带不解,余明月很少会在晚上来他房间。
“我……刚刚想了一下,缉妖队的工作对现在的你来说太危险了,明天你还是别去了,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余明月有些纠结的说着,虽然让沈克灾放弃工作会面临一笔高额的债务,但她还是不忍心让沈克灾受到什么伤害。
“放心啦!危险是对他们来说的,你老弟现在强的一批,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克灾安慰着余明月,见她还想要说什么,连忙推上了房门,并说道:
“姐,我要睡觉了。”
门外的余明月并没有离开,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姐弟两人隔着一间房门,无语沉默。
沈克灾注视着手腕上的破厄者印记。
如果神明钧旨可以抹除掉破厄者中的意识那该多好。
他手腕上的棱形印记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回应着沈克灾的愿望。
沈克灾带着疑惑的表情,举起了那只手到面前。
“你不会夺舍我对吗?”
破厄者再次闪烁。
沈克灾莫名的觉得有一股寒意传遍全身。
破厄者真的有自己的意识。
但这一点在此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沈克灾能够确定,破厄者中意识,与今天占据他身体的不可能是同一个。
这是一种感觉,破厄者给沈克灾的感觉,和白天的那道意识完全不同。
破厄者中意识姑且称为“它”,嗜杀,残忍,冷血,但这些心理只会在破厄者覆盖的情况下出现。
并且,它给了沈克灾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一个朋友,永远支持自己的朋友。
毁灭是破厄者的本性,但却会为沈克灾自我约束。
而今天白天操控沈克灾的那个意识,或许就要用“祂”来称谓了。
高高在上,完全蔑视了人类情感的祂,不可抗拒,不可沟通。
如果今天操控他的那个意识不是破厄者,还会是什么?
神明钧旨!
沈克灾心头迷雾轰然消散。
是神明钧旨的能力强,还是破厄者更强,这两点是毋庸置疑的。
魏涛在车上和他说过,他掌握的黑色战甲能力评估在a级左右。
虽然在现阶段的能力者中算是比较强大的。
但在能够凭空赋予他破厄者的神明钧旨面前,显然并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谁能拽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
他也不可能,通过神明钧旨许愿使自己不受“祂”的影响。
沈克灾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明明没有使用破厄者的能力,却依然会对河边的那个女孩产生杀意。
今天,是沈克灾出院的第二天,没了精神病院场地的束缚。
沈克灾自己都不清楚,在无意中触发了多少次神明钧旨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