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九缓和半晌，心还是呼之欲出，她太害怕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把生死置之度外，为何身体还是不受控制。
肩膀被人拍了拍，落九颤着身子转过去，南音唤他：“小虎，你的活路做完了？”
落九点头，南音见他在发抖，以为是衣服单薄，被冻的。
“你这衣服不合季，跟我上街买些新的。”
落九头摇的跟拨浪鼓，南音看见后面的晏清，噗嗤笑出声：“没事的，他不会动你，他还有事要做。”
身边的人都不在，带着人出去逛逛，打发点时间。
鹅毛大雪经过一夜的时间，已经转为成块的飘下，短短路程，把落九鼻涕都冻了出来。
踏进锦绣坊，连空气都变得暖和。
一会儿暖，一会儿热的，落九整个人都在发晕。
落九规矩的跟在南音身后，她挑多少衣服，落九就试多少。
被冻僵的身体，也慢慢暖和。
南音坐在椅子上，端起热茶小抿，有些烫了，就吁起嘴吹凉，才终于是喝了一口。
“有看上的，便买下来，以后跟着我，衣服不能少了。”
落九对衣物这一类并不感兴趣，过往都是母亲挑选，要她选的话，其实没多大区别。
当她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出来时，南音刚入口的茶瞬间喷出来。
她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茶渍，才继续看向落九。
“......换。”
多余的话，此时全部转成一个字。
【年纪轻轻，这眼睛，这审美，以后怎么娶的到媳妇。】
有这么夸张吗？落九陷入自我怀疑，这衣服......也还行吧。
好在他不娶媳妇，南音内心的担忧对落九来说，无非是静湖中掉落一粒沙，知道它在那，但是没什么影响。
“这件。”
过了一会儿，落九穿着一件红中带点橙的衣袍，南音眼前一亮，不是惊喜。
【很好，把太阳披上，上街绝对迷倒万千姑娘。】
“换！”
“也没那么闪亮吧？”
话已出口，落九发觉不对，抬头看她，南音正视，与她交接上。
“我是说，这衣服......有点太晃人眼，我去换。”
落九飞速的逃回隔间，忍不住骂自己。
【你是头猪吧！你干脆跑到她面前，告诉她你能听见她心声算了。】
【小虎。】
听见南音叫自己，落九下意识想回答，嘴刚张开，就被人捂住。
沈纣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把落九拉到暗处，抵在墙角。
瞧见他，落九瞬间被点燃，他刚放下手，落九破口而出：“你个逃......！”
还没说完，那双手又覆上他的唇，让落九把剩余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他神色慌张，皱起眉头，却还是稳住声音：“徐落音，帮我。”
霎时之间，心底倾之而来的感触，甚至比揪心更让她难受。
她蓦然怔住，把刚才想说的事抛诸脑后，只剩眼中的震惊。
“你......信我？”
沈纣默认，虽然现实还是难以接受，但现在，只有她能帮自己。
“帮我找到干爹，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小虎，你换好没有？】
“等一下，南音在叫我。”
沈纣不解：“没人叫你。”
他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南音在试探他，那刚才呢？
“刚才你窜出来的时候，也没听见有人讲话？”
沈纣第一次被别人质疑，要知道，他在战场上，没有那个兄弟不信他。
“若是有人说话，你觉得我还敢跳出来吗？更何况，这里是男子隔间，她不可能进来。”
她若是进来，被男人看到，外面肯定会传出骚动，除非......她躲在隔壁，才不会被人看到。
【南音啊南音，你多疑了，刚才许是他在自言自语，这世上，哪来的读心术。】
南音内心的声音越来越远，落九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差点暴露，以后还是少说话为妙。
落九：“他们今天会去关老师的地方，有线索，我会告诉你。”
“用小时候的暗号，希望你还记得。”
只有她们三人才知道的暗号，无疑是证明身份的铁证，落九不相信沈纣信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他确信，他就是徐落音。
走出隔间，落九故意摆弄衣服，黑羽般的绸缎已经黑的发亮。
“这件还行吧？”
【还行。】
落九抬头看她，故意问道：“这件我穿，是不是不合规？”
南音朱唇微启：“我的人，没什么不合规。”
“这干活不行，要不换家店？”
这里的东西大多昂贵，他一个负责洒扫的人，穿太好也没什么用。
南音：“燕王有钱，不差你几件衣服，就在这儿选了，省的受冻。”
老板可能是听到落九想换店，立马跑过来，手下人带着好几套看起来就贵的衣服，打算宰他们一波。
“贵客！这些衣服你看不上，我这还有。”
“我挑的，肯定适合你。”
落九被一群人挤着进入隔间，她看向南音，只见她在淡定喝茶。
【选吧，若日后有用的上你的地方，都要还给我。】
果然，没有好意，只有对他的图谋，还欠呢，东西是你自己非要送，跟我可没关系。
几件衣服换他卖命，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落九被老板簇拥着换了身蓝色大袄，穿上身，顿时一点寒意都没了，当即，落九就选了它。
也不敢要别的，怕亏欠多了，还不上。
走出去的那一刻，落九突然看见一条熟悉的裙子。
十五岁生日那天，母后为她穿上的红蓝袄子，为了藏好，落九特意把衣服脱下来，暂存在典当铺。
此时此刻，那条袄裙在南音手上，她看着原本属于她的东西，眼中是贪恋之色。
【这裙子真好看，就是颜色亮了些。】
小厮见她感兴趣，连忙推销：“这裙子，可是先秦王后做的，她的针法，现在已经失传，这衣服，是她最后做的东西，落九公主成人礼当天，原本穿的是这件。”
【死人穿过的衣服，那真是可惜。】
“不用了。”
老板听到有人要卖镇店之宝，急匆匆赶来，也顾不得收拾其它落九换下的衣服。
“你在干什么！”
他一个健步冲到衣服旁边，一把从小厮手中抢下来，愤怒到极点：“第一天来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过，这件衣服不卖？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平时和蔼的老板此时发如此大火，小厮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低声：“对不起，我......这位姑娘没打算要。”
【现在又打算要了，不过是件衣服，还没什么我得不到的。】
“不是看不看上的问题，是这件衣服，就不该拿出来。”
老板对着南音躬身道歉：“万分抱歉，这衣服本是我暂借来研究技艺，不多时要归还，门徒不知道，这才拿了出来。”
南音：“可我现在就想要，多少钱？”
听见她要买下，老板慌忙把衣服往怀里抱了抱，他是真的把这衣服当宝贝，多少钱都买不下。
“这......真不卖。”
小斯“扑通”跪下，泪不争气的落下，他祈求道：“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这衣服是非卖品，求你......不要与我计较。”
如今有了权利，有了不会被推倒的大树，她终于不用看别人眼色，不用受欺负。
【算了，我也不是特别喜欢。】
“不要便不要。”
【又不缺衣服，小虎呢，差不多换好了，我想尝尝上京的美食。】
她跳过老板，瞅见小虎还站着，招呼他过去，“小虎，这件可以，我们去吃点东西。”
【这烧饼，傻小弟肯定喜欢，红烧肉给爹，爹爱吃肉，娘喜欢......。】
吃顿饭，落九被南音带跑偏，她也开始回想，父皇母后，闵星喜欢什么。
她们都不挑食，好像也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只有她，钟爱桃花酥，所有人都知道。
南音原本分着神，见小虎目光散乱，视线就移到了他身上。
【在想什么？这一大桌菜，可别指望我吃。】
落九聚焦，南音眼睛忽闪忽闪：“你在想哪家姑娘吗？”
【我不比那些姑娘好看？】
落九顿时一激灵，南音目光逼人，有种想把落九看穿的冲动。
【你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要背井离乡，来上京这种地方？】
“我在想我的母亲和哥哥，他们在丝城，吃的最好的东西，是风干的肉，如今一餐，便能吃这么多。”
“你想家了？”
落九摇头：“只有在上京立足，我才能把他们都接来，过上好日子。”
【倒是孝顺，只是上京，可不是适合生存之地。】
“跟着我，自然能立足，但是你只有听话，才能长久在我手下。”
落九感激涕零，凝望她：“我超听话，什么活都能干。”
南音托着下巴，微微抬头，以傲慢自信的姿态，横了落九一眼，淡淡道：“吃。”
她手下的人很多，也不缺这一个，只是他们因为任务暂时离开，南音喜欢热闹，用小虎提个趣儿。
【等轻红回来，我就不会无趣了，若你是个姑娘该多好，是个姑娘，我便能容得下。】
落九低头藏起表情，眼角的余光，正好能看见南音闭上的眼。
她长长的睫毛颤巍巍的，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能入眠，只知道，每次惊醒，都是未完的黑夜，与父母死的那晚一样。
【爹......娘......。】
落九能感应到，南音该是极恨，只是......她恨的那个人，是曾经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