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公府邸，占地面积极为不小，是一处五进院落，大大小小房舍百余间，院子就有几十处，秋意虽然浓烈，这地方依旧是花香如春。
一辆马车在外面停下，作为国公，马车才是身份的象征，因为寻常人是不让坐马车的，大唐对车驾有着严苛的规定。
马车上下来一个人，这是一个中年人，留着短须，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几分疲惫。
“阿郎，您看着点。”车夫小心的扶着中年人。
“今日府里有什么事情吗？”杜如晦最近非常忙，要不是已经值班数日，身体撑不住了，恐怕他还不会回来的。
皇帝给你国公，你就要拿命来报答，毕竟这份殊荣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
车夫微微一愣，低着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杜如晦轻哼一声“是不是二郎惹事了，那个混小子就是不学好，看来我前几日与他说的话，他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杜如晦一脸的愤怒，坐到他的位置，已经很少有事情让他愤怒了，唯独这杜荷，经常令他忍不住愤怒。
车夫一脸的怪异“阿郎，不是二郎君，而是大郎君。”
“大郎”杜如晦一脸的难以置信，杜构的性格他是清楚的，一向很沉稳，很少惹事的。
“说吧？什么事情？”杜如晦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在外面要算计这个算计这个，回到家还要管着这两个臭小子。
车夫想了一会“阿郎，今日大郎去了胡玉楼，与房遗直发生一些口角。”
“这混小子还是放不下？某杜如晦一世英明，怎么就生出这个蠢货，让他去制造假象，他倒好，来真的。”杜如晦叹了口气，有时候他也很无奈。
做臣子的要考虑的就是多，李二更登基，他就要考虑杜家的未来，因为他太厉害，与房玄龄配合的太好，后人就不能与房玄龄的子嗣关系搞得太好。
两大谋臣要是抱团，皇帝多多少少会有些忌惮的。
皇帝需要平衡，需要下面的人平衡。
车夫欲言又止。
杜如晦神情微微一变，显然是还有事情啊“还有什么，一起说了。”
“阿郎，今日大郎与房遗直对赌了，赌了一千贯。”
杜如晦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微微点头“赌这么大，房玄龄的家教一向严苛，房遗直应该拿不出来，估计房遗直又少不了一顿打，你明日去房府，算了我亲自去吧！”
“阿郎！这一次房遗直没有输，大郎输了。”
车夫的话音刚落，杜如晦的都停下了脚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车夫。
“大郎输了？怎么回事？”
杜构是什么人，杜如晦一清二楚，说是发生口角，才对赌，但在杜如晦看来，这一定是杜构早就算计好，故意激怒房遗直，甚至整个赌局都是杜构的算计。
“与大郎对赌的，除了房遗直，还有尉迟将军的两个儿子，程将军的两个儿子，还有长孙公子。”
杜如晦点了点头“这些人，也就长孙冲有些才华，不过要是大郎准备的充足，不应该会输才对，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车夫一脸震撼的看着杜如晦。
“阿郎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当中还有一人，此人不是贵族圈子的人，只是一个平民，准确来说数月前还是乞儿。”
杜如晦的神情大变，立刻就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不可思议的看向车夫“此人是不是叫陈瑾轩？”
“阿郎，您都知道了？”车夫有些好奇，没想到事情杜如晦已经知道了。
“大郎为何会惹上那陈瑾轩？”
“阿郎，陈瑾轩是长孙冲请来的救兵。”
杜如晦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提醒了二郎，没有提醒大郎，没想到大郎竟然与这位发生了矛盾。”
车夫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阿郎，似乎农民很不想大朗惹上陈瑾轩。”
“哼……”杜如晦冷哼一声，很是不满的看了车夫一眼。
车夫立即如遭雷劈，低着头，去处理马车的事情。
“让大郎来见我”进入家门，杜如晦就轻喝一声。
门房赶紧回答“阿郎，恐怕不行，如今公子还在如厕。”
“那就等他如厕完了之后再来见我。”杜如晦一边说着，一边走。
门房嘴角抽搐“这恐怕也不行！”
杜如晦的脚步再次微微一顿“为什么？”
“大郎误食巴豆，估计今晚都要在茅房过了。”
杜如晦嘴角剧烈颤抖，这个结果实在有些令他怒火心中烧。
“怎么就误食巴豆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愤怒压下去，看着门房。
门房可不敢大意，将与杜构一起去胡玉楼的人出卖了。
很快杜如晦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误食巴豆，这哪里是误食啊！这简直是无耻之尤的毁灭证据，这简直就是输不起的耍赖，丢尽某得脸面了，堂堂国公世子，竟然输不起。”
“真是岂有此理，算计别人被人算计了，那就大大方方的认了，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毁掉证据，这与承认自己有罪有何区别？”
杜如晦很是愤怒，他的儿子可以输，大大方方输，而不是在明显已经输了的情况下，还无耻的自欺欺人，毁灭证据。
“你去告诉他，好了就给我禁足，禁足三个月，要是还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那就禁足一年。”
杜如晦精通算计，出手狠辣，对时局掌控的很到位，要不然也不能是房谋杜断，做决断除了需要勇气，就是要对局势有着清晰的认知，对决断的优劣清楚，对做出的决断后果有着清晰的认知。
杜构明显就没有这些品质，可以说整一个二傻子。
都已经知道自己输了，竟然还要挣扎，挣扎就算了，还是那种近乎傻子的处理方式。
“看来我是对他太纵容了，已经自大了，已经不会思考了。”
杜如晦叹了口气，在书房坐了一会，让人准备水，美滋滋的洗了一个澡，看向远方。
“算了，就在这睡下吧！”
书房的油灯熄灭，远处的油灯也跟着熄灭了。
“你啊你！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才好，你与那房遗直斗就是了，为何要牵连别人，一个乞儿，你去针对他，无论输赢，你都要被人诟病。”
杜构的母亲很是不满的说着。
“娘，我也没有想到一个乞儿竟然会有那等才华。”
“是啊！乞儿按道理没有机会读书才对的，为何会有这样的才华，看来这人不简单，以后你千万不要去招惹此人，赢了人们会说你仗势欺人，输了你就是不如乞儿。”
杜构一脸的郁闷，这话一点都没有错，他如此不服气，就是因为输给乞儿，实在太过丢脸，想要找回面子不是。
结果面子没有找回，反而丢了一个大脸。
“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糖水，你一会喝一些”
“知道了，娘！”
……
此时房府，房玄龄也回来了，直接去了书房，新皇登基，事情非常多。
现在得知颉利即将南下，整个朝堂都在为这件事做准备，名将李靖已经领兵出发，各地的府兵也在集结。
今天是八月十四，明日就是仲秋，按道理应该会是非常热闹的时候，此时长安的气氛却非常的压抑。
朝堂从来都没有秘密，大唐的朝堂也是如此，颉利即将南下的消息出现，很快百姓就都知道了。
颉利的名声，此时还是如日中天的，很多人都知道，当初李渊都对颉利称臣。
大唐从百姓到士兵到将领到皇帝，对颉利都有一些恐惧，心里面没有太多的底气。
“大郎呢？为何不见来请安？”
房家的家教严苛，房玄龄数日未归，房遗直定要来问安的，房玄龄在书房坐了老大一会，都没有见到房遗直过来。
“阿郎，今日大郎可算是给你长脸了，你是不知道……”
房玄龄的妻子卢氏，带着满脸的欢喜，开始讲述起今日的事情。
“杜构那小子越来越像杜如晦了，什么事情都喜欢算计，什么东西都喜欢争，不过这一次算是被教训了。”
房玄龄也是微微一笑“大郎人呢？”
卢氏眼神有些闪躲，房玄龄脸色有些阴沉。
“说吧？是不是觉得我在值班，就没有回来。”
“阿郎，不是这样的，是与那陈瑾轩庆祝，一时忘了时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敢不回家的。”
“与陈瑾轩庆祝，我可不行”房玄龄轻哼一声“某虽然未曾见过那陈瑾轩，不过那人绝不是寻常人，不是一个容易得意忘形的人。”
卢氏神情微微一变“阿郎，难道这陈瑾轩不是一般人？”
“自然，能预测颉利举动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寻常人？”
“是他！”
房玄龄轻笑一声，脸上有些自得“不然你以为为夫听闻大郎与杜构割袍断义，会不生气？我估计这时候杜如晦已经气的吐血了。”
“阿郎是觉得，这陈瑾轩未来必定不凡？”
“自然！消息已经得确定，就这个，至少能让他获得一个爵位，要是能赢下这一仗，一个伯爵是跑不了了。”
卢氏眼珠子乱转“岂不是说，这是一个寒门，而且快速崛起的寒门？”
寒门有弊端也有好处，弊端就是没有什么底蕴，好处就是容易被拉拢，像是杜家这种，交好可以，也仅仅是交好而已，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绝对靠不住。
寒门就不一样了，只要交好，就打上了了标签，皇帝也会更加信任的。
“没错，大郎开窍了，我放心了。”
……
程咬金和尉迟宝琳没有回家，而是在军营，军队马上要出发了，他们正在紧张的整顿军队，唐承隋制，长安也是实行府兵制，有南衙16卫和北衙6卫。
每一卫大约有25000-45000人，但那只是名誉上的，因为南衙16卫节制府兵，也就是说各府的府兵都算是十六万的人。
真正在长安的能有多少，不到五万人。
程咬金和尉迟敬德此时很急，刚接手军务，就要调兵遣将，多多少少有些力不从心，各地军方要员，很多都是李渊的旧部。其中还有李渊的女婿，侄儿。
李二坐上皇位，不少人想要看李二的笑话，其中不乏有李建成的旧部，这些人有很多都是一方大将。
比如此时占据要道的李艺，又比如那薛万彻。
“尉迟老黑，军队准备的如何了，府兵调集了多少？”
程咬金与演绎里面的可不一样，历史上，他可是左领军大将军，基本上是禁卫统领了，李二对他的信任可见一般。
现在他还不是左领军大将军，是右武卫大将军。
“程老黑，陛下已经下令，俺这边自然是不敢大意，已经召集近一万辅兵。”
“他娘的，你尉迟老黑咋就这么快？”
“受俺节制的府兵离得近。”
府兵制有莫大的好处，主要就体现在这里了，历史上，颉利能成功，是因为李世民知道的太迟了，没有时间调兵。
如今，李二比历史上早了十天得知消息，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准备，完全不会像历史上那样措手不及。
“别的倒是不怕，就怕颉利这疯子一路上不攻城不占地，直奔这长安而来，这样的话长安就危险了。”
“可惜只知道这几日颉利在准备，不知道他走那条路，是什么战术。”
“这个我觉得不需要想，颉利虽然自大，但不傻，一定会雷电手段，全力冲到长安城下，逼迫陛下，榨取一些钱财，就返回东突厥。”
程咬金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颉利此人一向心无大志，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敲诈，当初李渊起兵，这家伙也是逼迫李渊，李渊称臣之后，颉利得了好处才离去。
现在显然是见到大唐出现动乱，想要浑水摸鱼，无非就是要挟皇帝，给他们好处。
“要是如此，他恐怕打错算了。”尉迟敬德嘿嘿一笑，武将最看重的就是军功，这种送上门的军功，不可能不要的不是吗？
“说的不错，不过还是要感谢那个叫陈瑾轩的小家伙，要是没有他的提醒，恐怕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
“那小子不错，灵州那边李靖不可能放颉利南下，应该会阻截，加上提前得到的消息，以李靖的能耐，拖颉利数日还是能做到的。”
“还别说，那小子是真不错，我可是听说，今天一首诗将杜构击败，而且一点都不怂那杜构的，单纯是这份气度，就足以让人惊叹。”
“不错，杜如晦那老小子估计该哭了，不过他的那傻儿子也是傻不隆冬的，竟然轻视陈瑾轩，难道不知道程处默那小子别的不行，唯独在看人这件事上面得到我的真传吗？”
程咬金很是开心，有几分自得。
“说的是，难道他觉得俺们的儿子都是傻子，要是陈瑾轩没有过人之处，我们会让他们去交好。”
“后悔是没有用的，只能说老杜倒霉，生了个混蛋儿子。”
两人相视一笑，很是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那些文人瞧不上我们，这我是知道的，现在好了，俺看看以后他杜如晦以后还如何在俺们面前装。”程咬金嘿嘿一笑。
尉迟敬德那张黑脸咧嘴一笑“以后估计那杜如晦会恨死我们。”
“恨？”程咬金一点都不在乎“他杜如晦的儿子算计别人不成丢脸了，不但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恼羞成怒栽赃陷害，这种狗儿子，俺没有去找他杜如晦要说法就是给他面子了。”
“这事你可以”尉迟敬德怂恿着开口。
“算了，就算去怂恿，杜如晦这老小子也不会打他的狗儿子的。”
尉迟宝琳看着程咬金“你是怕以后你的傻儿子被杜家人算计吧？”
“嘿嘿！还真有点担心，那些狗贱奴脑瓜子太好用，跟不上啊！”程咬金嘿嘿一笑，一点都没有否认的。
“这倒是实话，那些人的的确确很厉害，俺们还是要小心一些的。”
两个黑脸的家伙凑在一起，一阵嘀嘀咕咕。
“不说他了，赶紧整合军队，我估计颉利一旦出兵，不用十日就能杀到长安城下。”
“十日，你还是低估了这位，要是他真的杀来，不用十日，六日就能杀到。”
骑兵作战还是非常有优势的，速度非常快，日行两百里很容易办到。
“要是这样，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就看李靖能不能挡住了，不需要多，只要三天就够了。”
“此战若是能胜，俺倒是想去看看那陈瑾轩，这人非常不简单，有着非常厉害的见识，要是可以，一定要交好。”
“不错，俺们足见老了，尉迟宝琳他们有将才，没有帅才，以后的前程很可能要落在这人的身上。”尉迟敬德也不是傻子，知道尉迟家要如何传家。
“你还别说，你说陛下会不会也存了这个心思的。”
两人忽然不说话了。
“老二，你做的是什么？”
崇义坊，院子里，尉迟宝琳发出一声大吼。
“这是杜构那混蛋啊！你没见俺捏他的吗？”程处默理直气壮的回答。
尉迟宝琳都要醉了“有本事你倒是拿捏杜构本人啊！好不容易发酵的粉，你再瞎搞，俺就拿捏你。”
“都滚蛋，老大你看看你手里的是什么？那是包子吗？你告诉某那是大型水牛粪便我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