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两人说的话跟着烤肉一起吃进了肚子里，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初高中时代，回到了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吐槽考试，一起分享喜乐的日子。只不过，他们早就不是当初的楚星阳和程晚礼了。
“所以其实你才回国正式学配音半年多？”
“是，而且这半年录的大部分都是群杂，还有就是自己网上接的有声漫画啥的……”程晚礼说着叹了口气，往烧烤架上放了两片五花肉，“这个电影我一开始也觉得自己配不好，师父一直鼓励我让我录。等录完我还真以为我出息了呢，结果果然，挨骂了……”
楚星阳突然放下筷子，笑着看向程晚礼，说到：“所以你自己也认同网友说你配得不够好这件事咯？”
这句话把程晚礼问住了，咀嚼的动作也不自觉放慢，她抬头看向对她微笑的楚星阳，继而低头释然一笑：“你说得对，我好像没那么烦了。”
程晚礼耿耿于怀网友对她的评价，点开评论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些恶评，从本质上来看，并不是因为她不擅于说辞，而是因为她自己也认同这些对她并不友善的点评。没有系统的学习，现在也才正式接触线下配音半年多，现在的能力比不上师姐，这就是事实。
“你本来也还是初学者，那就以初学者的姿态面对质疑就好了。”
“嗯，哎，网友说的没错，我确实跟师姐差远了，练习时间上，专业度上，确实差远了。”
“不过，对于配音的技巧，也许真的能力有待提高。但是对艺术的诠释，你已经做了现在的自己想表达的，我觉得这也够了。别说什么差远了差远了的，我就觉得你配的挺好的啊。”
被楚星阳这么一夸，程晚礼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
“看不出来，几年不见，你这么会说话了，以前怎么不见你多夸夸我。”
“你以前还用得着我夸？再说以前我也夸过，是你不记得。”
“说不定是你记错了，夸的人就不是我。”
对话越来越像打谜语，不知道心里想起了什么，两人竟突然一起沉默了。程晚礼放上去的两片五花肉被烤的滋滋冒油，仿佛在焦急地提醒他们时间已经有些过了。最后，两人一人一片，终于解救了它们。
“那你呢？高中毕业考上音乐学院了吗？”
“嗯，跟你相比我太无趣了。按部就班地上大学，然后毕业，在沈诺的工作室兼职干点编曲的杂活。”
“那你现在红了呢，红了不签约公司吗？”
“我可没红，也没想好签约什么公司，没想好就先看看，等等再说。”
“嗯，你确实，一直都很会观望。”
“啊？”
楚星阳总觉得程晚礼这最后一句话里有话，低头喝汤的脑袋抬了抬，对面的人也低着头正吃得起劲，没有搭话，他又默默把眼神收了回去。又过了十几分钟，两个人终于放下了筷子。楚星阳自己也没想到，来之前明明吃过了，谈话间自己又吃了不少。看着程晚礼早已没有了刚坐下时候的烦闷情绪，整个人吃饱喝足嘴角带笑，楚星阳开始满意起自己约她出来的决定。
“您好，我们结账。”
“诶？你是不是那个，那个最近很红的那个明星？你是楚……”
“啊不好意思啊，我是……付款！那个一共是428，我扫完了，不用发票了就，谢谢。”
一直不认同自己红了的楚星阳，没想到结账的时候会被收银的店主认出来。好在店里店外的聊天声交杂着烧烤台滋滋焦焦的烟火气，店主的声音马上就被淹没了，更没人注意到他。
不等店主说完他的名字，便手疾眼快看了账目单，交了钱赶忙推着程晚礼走了。两个人出了门快步走出了相对繁华的街区，走到了较少人流量的街道上，楚星阳又担心地四下看了看，这才终于放松下来。程晚礼看着楚星阳刚刚一脸紧张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你还说自己没红，我看你是红透了。以后出去可要注意了，搞不好会被拍！”
“你还笑呢，吓死我了。我这也是第一次被认出来，没经验。”
“你至于吓成这样啊？”
“你这人……我是无所谓，我是怕他们拍到你。”
程晚礼正笑话他过于谨慎，竟没想到会是这个说法，疑惑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拍到我怎么了？”
“我也不太明白有人拍是好还是坏，但我看之前有人被拍，身边的人也被网友指指点点的，我怕给你惹麻烦。”
没想到他会这么小心，更没想到他这么小心的原因是怕给自己惹麻烦。在只有路灯和周边微弱亮光的马路旁，映照着程晚礼的脸悄无声息地红了。
“车要来了，我回家了。谢谢你啊，帮我缓解情绪。”
“能缓解就好，不能缓解就再吃两顿好的。”
“行，不知道排队的小狗现在有没有吃上我的龙虾壳。”
“肯定吃上了，程施主功德无量。”
“那当然。好好准备演唱会的歌，现场验收！”
“说好了，演唱会别迟到。”
楚星阳站在路边目送程晚礼的车开走，恍惚间看见坐在后排的程晚礼透过后车窗转头看自己。楚星阳主动往前跟了两步，疑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她有什么话没说。程晚礼坐在车里赶忙把头转了回来，刚刚上了车，想起两个人如今重新有了交集，心里感慨，忍不住转头偷偷看他，差点被发现了。
几年不见，他变化很大，程晚礼在心里想着，不过自己也早就变了。在普通人的一生，影响个人的其实并非多么重大的人生变故，而是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潜移默化地左右着，或好或坏，在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改变了。小时候刚认识他那会，小小的身影总是自己一个人，想拉他一起玩，起初他怯生生的，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两人越熟悉也越习惯彼此，后来上了高中却又渐渐连见面次数都少了。就好像原本自己在跑道上等他，而后彼此同行，但跑着跑着，他就跑远了，也不等自己。而如今见了他，比起之前可是好相处多了，会说话，能安慰人，人也长开了。
也是，毕竟过了好长时间了，这些年，他又是和谁的相处中学会了这些。想到这里，程晚礼又烦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