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宗当然是矢口否认。
“陛下，不是臣，不是，臣不敢。”
“臣与太子兄弟情深，不，太子对臣恩比天高，臣，绝不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是谁做出这种恶毒之事冤枉臣？此人其心可诛啊陛下。”
……
涕泪俱下，满脸愤慨，还带着惶恐不安，李承宗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陛下，臣岂敢有此罪行？太子乃至亲至爱之人，臣情之至切，怎能背叛？”
李世民深深地凝视着李承宗，眼中闪烁着冷漠的光芒。大殿陷入一片沉默，气氛凝重而压抑。
长孙皇后脸上挂着忧虑之色，这么多年，李承宗与李承乾的感情有多深厚，她比其他人都清楚。
事情不是李承宗做的还好，如果真是李承宗做的，那承乾能承受得起么？
目光从扫过愤怒委屈的李承宗面上扫过，长孙无垢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内心却是一片冰冷。
自己还是大意了，竟然被这个人欺瞒了这么多年。
李承宗还是太年轻了。
再多的泪水，再多的愤怒，在这个时候，也比不上对李承乾的关心。
而这个人，一句都没有问起李承乾中毒情况。
是什么让他能伪装这么多年？
权利，还是仇恨？
长孙无垢叹了一口气，兄弟相残的局面她见过，不过是重复当年的事情而已，她能承受得住别人的恶。
不过，只是担心承乾而已，怕自己儿子承受不了。
裙摆下露出指头那么大一点的鞋头，长孙无垢又在心里无奈叹了一口气。
被圈禁的郑观音经常讨好她，是真心真意的讨好。
刚到秋季就送来冬日的鞋袜，针线细密，用的布料，是郑观音宫中最好的。
一年四季，鞋袜不断。
这不是在送鞋袜，是在送自己的心。
卑微的心。
鞋袜送尊长。
即便长孙无垢是皇后，她娘家人，李家人，亲近之人送鞋袜，也都是小辈送。
长孙皇后爱花卉，郑观音养花的技术比花匠都好。
一年又一年，曾经骄傲的郑观音，为了自己的孩子，无声向长孙皇后祈求着。
同为母亲，长孙皇后明白她的心思，对李承宗也多有关爱。
见到李承宗之前，她愿意相信李承宗的清白，但是此事牵动太子及整个皇室的命脉，于公于私，没有铁证能证明李承宗的清白，那李承宗就不是清白的。
尤其是，眼前的证据已经能证明有毒的吃食就是李承宗带进来的。
她想，以后要在私下多补偿李承宗。
见到李承宗之后，她觉得这个人留不得了。
在场的大臣们纷纷低头，心中也涌动着复杂的思绪。
对太子下手，对李承宗没有任何的好处，但是，人心叵测，有时候有没有好处，外人也不能窥见。
没有人为他说情。
“臣愿意去死，来自证清白。”
李承宗看了一圈，决然而起，眼睛看着庭中的柱子，冲了过去。
“拦住他。”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他冷冷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查个清楚。”
他不敢就让李承宗就这么死了，虽然在他心中李承宗已经是个死人。
他头顶上还有太上皇。
果然，不到片刻，李渊就亲自来了。
带着怒气来了。
抱着哭成泪人的李承宗，李渊意有所指说道：“朕还没有死，谁都不能冤枉了你。”
把李世民夫妻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他们别有居心，“二郎，你已经是皇帝了，还见不得承宗好么？”
这话多扎心。
这么些年日子过得很顺心，心理承受能力降低很多，不太能承受这种挫折了，更不想受这种气。
“朕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更不是嫉贤妒能之人。”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这样的人不就是以前李渊喜欢的李建成么？
这等于是直白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父父子子的，最终还是要看权利在谁的手中。
面对李世民的嘲讽与愤怒，李渊心里有点怵，人啊，理不直气不壮了，他看了长孙皇后一眼。
长孙皇后在他们父子之间有矛盾的时候，一直扮演着劝和的角色，不过这次，她也没说话。
很多事情她都能忍，但是有人要害自己孩子，她不能忍。
是谁，她都不能忍，都要对方小命。
李渊看一眼，再看一眼，自己那贤惠孝顺的儿媳妇，像一个玉石观音一样，一言不发。
突然之间，李渊暴怒了。
什么审时度势，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什么皇家不要讲什么亲情，都被他忘了。
他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儿子媳妇太不孝顺了，自己必须闹一番，必须的。
鱼死网破。
不闹，以后还能有好日子？
“人，朕带走，朕倒是要看看谁敢来拿人。”
这就是闹小孩子脾气了，在场的人都有点懵。
李世民不敢说话，跟亲爹闹起来太不好看。
文臣武将也不好说什么，这太上皇一看就是不想讲理。
最能杠的魏征都没说话，万一把太上皇杠去了，他罪过可就大了。
眼看着李承宗就要被带走，长孙皇后说话了。
谁都没有想到，她站起来阻止李渊。
“父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事情还未查清楚，您为何如此着急？”长孙皇后语气恭敬，态度却是非常的坚定。
站在李承宗面前挡住去路。
“承乾中毒，雉奴中毒，他们也是您的孙儿。”
谁都能看出，这里最愤怒的人是长孙皇后，她不哭不闹，神情平静，却给人火山马上要爆发的感觉。
“放肆，放肆。”李渊大怒。
这是一个帝王失去权利后的怒火，也是一个长辈尊严被挑战后的怒火。
“你竟敢拦住朕的去路，不贤不孝！”
“这不贤不孝的名声臣媳暂且顶上，今日，谁，都不能带走伤害我孩儿的人。”怒目刚烈就是此时的长孙皇后。
嘀嗒嘀嗒的漏刻水滴声，此时敲打着众人的耳膜。
“留给我吧，我来问。”门外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众人心中一颤。
李承乾苍白着脸推门而入。
“皇爷爷，您能信我不会伤害大哥么？”
对着李承乾直勾勾的眼神，李渊这次是心虚到腿发软。
“信，信。”
“母后，您相信我不会放过伤害稚奴的人么？”
长孙皇后下意识就点头。
李世民起身离开大殿，长孙皇后默默跟随。
李渊想与李承乾说几句，被李承乾以精神疲惫打发走了。
其他人也都离去，偌大的东宫议事厅，就剩下李承乾与李承宗两个人。